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中间郝音吃了两次药,吃了两次一小杯底米糊,接了几个电话,半梦半醒地打了几个盹。
全是噩梦,都在梦里挣扎着醒来,泪流满面,然后开心地拍着胸口庆幸这只是梦。
要么梦到了自己呼吸困难在插管抢救,要么就是梦到钟志文死了,要么就是梦到有个女人一直在哭,对着自己喊救命。总之梦里极度恐惧、悲伤、抑郁、绝望。
在梦里的这一切好像都那么真实。郝音挣扎着醒来还有窒息的感觉,头痛欲裂。
时间好像晕晕沉沉地过得很快。却又好像过得很慢。
平日里觉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太单调,太平淡。可此时,却发现,原来平静的安稳也是一种满满的小幸福。
这几个电话里,弟弟郝乐打来了两次。下午一次,这会晚上一次。除了关心她的健康情况,郝乐愉快地跟姐姐聊了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包括去高速接物资,护士陈果乐的事,他当队长的事,还有小叶姐的事还有他新认识的一些朋友像吴佑德、司马谦。
特别地聊了聊陈果乐的英雄事迹,言语里满是敬佩和心疼。说了陈果乐的家庭困难和陈果乐的困难,说了志愿车队的爱心募捐,还及时地做了一番深刻剖析,把过去的自己批判得体无完肤。
又讲了今天八点多接陈果乐在车上的聊天。原来他们真的为了节约防护服,都穿了成人尿不湿,一天时间里几乎不吃不喝,减少排泄。更衣步骤更是无比繁琐。
测体温、脱外衣、洗手、穿工作服、戴手套、戴帽子、穿防护服、穿鞋套、戴护目镜、戴面屏、手消毒、医护人员间相互检查穿戴。听着弟弟噼里啪啦一阵道来,郝音听都听晕了。弟弟这记性也是逆天了。
但这还不是最难的,郝乐告诉姐姐。陈果乐被严肃批评了,因为医院要求女护士不能化妆,以免感染眼睛以及造成皮疹和破皮。
而且防护服极其密不透风,容易造成缺氧。穿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出现了全身大汗,头昏头痛,恶心想吐,有点虚脱。陈果乐不想当逃兵,就在护士站休息了两小时稍微恢复了些,就又上战场了。
郝音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关心自己的人”是亲弟弟,还有一帮热心志愿者。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感慨。她突然发现弟弟变了。疫情本身,强子、陈果乐还有志愿者车队都对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弟弟几天之间从一个大男孩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子汉。
“姐,你可不知道。我之前还没发现自己有领导才能呢。哈哈哈!”
郝乐豪情万丈,自信满满的话,让姐姐忍俊不禁,连连笑了起来。
“姐,你笑啥,我认真的。我觉得现在自己特别有力量!做得事特别有意义!他们这帮人特别有意思!”
郝音又被弟弟这一段排比给逗乐了,那个逗比文艺青年还是骨子里的范,没变。
大概笑得太厉害,郝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扯得头皮很痛。
“姐,你没事吧?你去医院做了检查了吗?做了ct、核酸什么的了吗?”
郝乐没敢告诉姐姐其实这会就在他姐姐宾馆楼下,仁信医院就是他负责的区域之一。只是望着那一排排亮着灯光的窗户,就像看到姐姐一般。
那些不能上去看的大道理他都懂。再说门口的两名全副武装的值班护士也不让进。
“我明天去。好了,我喉咙难受,要去喝点水。你照顾好自己。记得天天跟爸妈报平安。”
郝音咳得厉害,还是咳出来了一些痰。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用卫生纸把痰包起来。
“好。你也记得天天报平安。可不能再关机玩失踪了。看到充电器了么?那是我特别交代买的。有这个弟弟不亏吧。”
手机即使放在桌上,郝乐的声音依然很有穿透力,洋溢着热情,洋溢着乐观。
“不亏。特赚。我挂了。得去吃药了。”
“好,我又买了些牛奶和浓缩果汁带给你。放在宾馆前台。到时候你记得吃。还有姐,你别担心。上午卫健委开了新闻发布会,专门谈了社区防控的组织工作。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上午做好检查。相信社区那边会尽快帮忙落实的。”
“郝乐,发现你挺懂事,挺会疼人的。看来,你很快就要有女朋友了。你小子是不是喜欢上人家陈果乐了?”
“没有吧?!挂了啊。你好好休息。”
郝乐把一大包东西递给前台,留下了姐姐的姓名和手机号。从兜里掏出酒精消毒液,对着手上,身上,鞋子上,又喷了喷,仔细消了毒,才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一路充满了喜悦,充满了激情,充满了力量。想到陈果乐那个小个子眼睛笑起来一条缝的小姑娘,心里就甜蜜、心动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