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它只是一株大葱!”李鹜气得大吼,“一株随处可见的大葱开的花罢了,送人都没人要!这么低贱的东西,你有必要搭上自己吗?!”
“我喜欢!我喜欢——无论它是牡丹还是大葱花!”
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沈珠曦气得浑身颤抖。
是牡丹还是大葱有什么区别?
风潇雨晦的时候,毫无价值的它一样会被遗弃。
无论是伪装成牡丹的大葱还是伪装成大葱的牡丹,即便她用尽一生力气长成他人喜欢的模样,依然难逃被遗弃的结局。
“你们不要它,我要它!它被扔在大街上,还抓着泥土想活下去——我会让它活下去!我不会抛弃它!”
她的声音在密密织成的雨网里回响。
奇花重新站直了身子,团子般的圆脑袋在夜风吹拂下微微摇晃,就像在和她点头道谢。
这么乖巧的花,为什么会有人将它遗弃呢?
播种的人是他们,把它从土里拔出来抛弃的也是他们。
难道他们不知道,将它随手抛弃,它只会死路一条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她一个人,无法在宽广的世间活下去吗?
沈珠曦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眼眶。
她恨自己的软弱。
她多想变成水火不侵的铁人,多想一夜过后,就变成可以遮天蔽地的大树。
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做。
她在深宫里卑微且孤独地生长,她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前进。
父皇因她在御书房里偷看史书大发雷霆,让她禁足七日的同时,命宫人在她的案头放上女子唯二应读的烈女传和女戒。
母妃发现她和宫女偷学舞蹈,烧了她的舞鞋,活活打死了给她缝制舞鞋的宫女。
傅玄邈得知后,送来了琴棋书画中的各种精品。
她开始行最端庄的礼,说最自谦的话,穿最黯淡的衣,多余的一部分自己,被她和其他人,一点点剥离。
然后,遗弃在黑暗里。
可是到头来,留下的这部分行尸走肉的自己,依然还是被人抛弃,抓着微少的一捧土,从看似风光的云端,落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没有土,没有水,没有希望。每个人都可以从她身上践踏而过。
牡丹和葱花,又有什么区别?
她不管不顾脱口而出后,好一会的时间里,只有雨声噼啪奏响。
落在她身上的雨滴却忽然没了。
沈珠曦抬起头,怔怔看着脱下外袍挡在她身上的李鹜。
他站在连绵的雨幕中,大张的双手尽可能地拉开外袍,遮挡从她头上落下的冷雨。
“沈珠曦——”他铁青着脸说,“我不管谁抛弃过你,你都可以忘了。因为我,绝对不会抛弃你。你记住我的话,天崩地裂,你和老子都要死一块。”
密集的雨箭,汇成千万重的雨幕,偏偏在沈珠曦这里,遭到隔断。
冰冷的天地间,唯有她身在之处,是一片无雨之地。
牡丹坠落凡间,变成低贱的葱花。
人人都可践踏。
是一个人,将她拾回自己家,让她重获新生。
虽然他没有文化,没有家世,没有财富,每日将老子挂在嘴边,骂骂咧咧不停,但是又照办她的每个要求,粗俗又细心,暴躁又温柔,刀子嘴却又豆腐心。
他对她这般好,她要怎么样,才能不辜负他十分之一的恩情?
“李爷,夫人,油布和灯笼来了!”婢女带着两个小厮急急忙忙奔来,“你们快回来避雨吧,剩下的交给奴婢们来做。”
两个小厮带着油布冲入雨中,很快就在葱花边上搭建起一个小小的雨棚。
李鹜伸手来拉沈珠曦,她这次没有拒绝。
他以往都是握她的手腕,这次却握在了她的手上。掌心贴着掌心,暖的不止是秋雨。
沈珠曦愕然望着李鹜,他没看她,却握得更紧。黯淡的月光下,他坚毅的侧脸不动如山,一双聪明深沉的眼眸,像夜航船闪着明光。
她的心在那一刻剧烈跳动起来。
她也不知为了什么。
为了他明亮的眼,还是为了这漫天的雨幕。
她像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晕乎乎地就被李鹜牵回了主屋卧室。
奴婢流水般送来热水和干爽衣裳,沈珠曦在屏风后更衣出来,李鹜翘着腿坐在桌边喝着什么,见沈珠曦出来,把另一碗朝她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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