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 107 章(1 / 2)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改了情节,大家看一下最前面和最后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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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考试开始的时候,戈政卓带着粮食和其他东西出发去了西南,七皇子与之同行,除了有足够的仆从路上伺候外,崇信帝还派了镇南将军张冦简带兵南下,一是为了护卫七皇子安全,二是为了保护赈灾物品,以防路上遇到山匪被抢劫。

羌国的问题还未谈拢,使团入京之后还未见过皇帝。

崇信帝明显不想跟羌国闹得太僵,只北边一个匈奴就够他烦得了,趁着科举朝廷无事的官员可以歇息几天,崇信帝顺势在郊外御林场举行春猎。

依照两国交往的礼节是该举行一场,以彰大国威仪,杀杀羌国使团的锐气,另一方面,这谈判桌上谈不拢的事得换种方式谈,只白纸黑字没用,得见真刀真枪。

春猎定在科举考试的第一天,礼部在郊外的御林场早就搭好了观景的架台,挨着林场旁边的就是一处行宫,依山傍水,乍暖还寒,当做早春的一场春游也是得趣的。

崇信帝坐在临时搭的台阁上,左侧下首的位置就是太后,其后跟着皇后和一众嫔妃,右侧则是羌族使团的领头大臣,还有二品以上大员及王公贵族,宁家镇国公和宁小将军此次也来了。

其余人坐在台阁下面,沈文宣挺直上身用余光瞄向太后的方向,焦诗寒正坐在她旁边脸上堆满了笑意,即使戴着半边面具都挡不住他眼中的光,桌脚边的脚尖在地上一踩一踩的,像只把爪子探出来又收回去的猫咪,浑身都透着期待。

太后调笑似地看他一眼,轻声道:“怎么?等不及了?”

焦诗寒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手指交握在一起不好意思搓了搓,又乖又甜,太后忍不住捏住他一侧的脸颊揉了揉:“别着急,这次春猎足足三天呢,够你玩的了。”

沈文宣瞥到太后捏人的手,嘴角不由一撇,他这都很长时间没有碰过他了,太后倒是捏得欢快。

啧,有点儿酸。

最前面已经换好马服的几十人分成了好几队,擅长马术的文官武将或者只想凑个热闹的闲散子弟随意组队,比较显眼的是骑在马上、带着几个下属的葛武成,和伴读、护卫自成一队的二皇子以及抱团的羌族。

言起前几天就将林场清理了出来,将容易伤人的豺狼虎豹赶进深山,又将温顺的鹿、兔、狍子一类抓捕起来,今天固定在几个点儿放出,以供人猎杀取乐。

沈文宣抬手饮下一杯清酒,还未从阿焦那儿收回视线,身旁伺候的小太监重新给他倒酒时借着酒壶遮挡将一张纸条滑过桌面递给他,沈文宣余光瞥到了,手指不动声色地一卷将纸条收进袖中,趁没人注意展开看了一眼。

看笔迹是阿焦写的,单字一个“桥”。

这林场只有一座桥,在西侧的那条河上,他记得那块地方并不打算投放猎物,所以等会儿狩猎开始的时候,不会有人想着去那儿。

沈文宣将纸条卷进手心,禁不住一笑,偏头对着身后的王沐泽附耳几句。

王沐泽弓着身子下去,借着从马厩中为自家公子牵马的功夫,将消息转变成手势打给葛武成身边的副将。

副将敛下眼眸,状似无意地凑在将军耳边说清楚那些手势表示的意思,葛武成手里抓着缰绳回头望一眼沈文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控制着身下的马匹左右动动,将身旁的羌族挤开,余光瞥到远远站着的二皇子又想起前几天晚上的会面。

几日来的上朝他们二人跟沈文宣几乎没有交集,有外人在不方便是一回事,沈文宣有意避着又是一回事。

鹤熙街一家茶楼内,沈文宣盘腿坐着给对面臭着脸的两人每人醒了一杯茶,这处茶楼,不,应该说这条鹤熙街都是他沈家的,每处铺里的小厮、管事甚至普通住户都跟沈家有或深或浅的牵扯,又多是被京城抛弃之人,轻易不会做出背叛之事,约在此处见面倒也算安全。

葛武成拧着眉揣手坐在那儿,脸色不愉,碰都不碰他倒的那杯茶,嫌弃道:“我还以为怎么也得口酒喝,没想到是杯粗茶,没劲儿。”

张冦简刚把茶杯端起来,听他说完瞥他一眼,表情无奈,抬手抿了一口。

沈文宣也不恼,道:“喝酒误事,不过若你真想喝,我让小二拿一壶来便是。”

张冦简:“他那哪是想喝酒,分明是跟你耍性子,嫌你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来见他,明明他在京中少说待了十几天,你那边不是没消息就是让他等等等等等,等得人都燥了。”

“你不也一样,”葛武成斜了他一眼,眼神又瞟回沈文宣,“我早就感觉不对劲儿了,有话你直说吧,我听着呢。”

沈文宣:“你想我说什么?说西南的事儿解决了,我们该皆大欢喜、好聚好散了?”

葛武成嚯地站起身,震得桌案都抖了三抖,脸上一片赤红,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解决西南就如切下了一个毒瘤,但长毒瘤的病人还没治好,迟早还长出更多的毒瘤来,一回两回三回你、你——”

葛武成气得捶着桌子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有点儿志气?你不是皇子吗?干呀,这都你看,要兵有兵,要钱有钱,要文咱文官差点儿,但你文采好啊,再不济还有你认识的那个叫什么,惟修!人家大儒,好些读书人看重这个,你就这么干下去,多好!”

“你坐下,”沈文宣道,与张冦简对视一眼,故意逗他,“若我说我志不在此呢。”

“你——”葛武成噎住,瞪着一双眼憋了半天,撇开脸道,“左右我管不住你,说再多也没用,若你真忍心弃我们这些兄弟、弃水深火热的百姓于无顾,你想走便走吧,反正我是要留下的,纵是拼得粉身碎骨,也要护大庆百姓一片安宁。”

张冦简抬手拍拍他的胳膊,垂首笑了一声。

这愣头青——

沈文宣也笑了,这笑中又带着点儿志气相投的义气:“刚才是逗你的,也只有你这个不会转弯的木头脑袋才会当真,坐下,仰头看你我脖子累的慌。”

葛武成瞅瞅旁边的张冦简,又看了沈文宣一眼,硬着脾气坐下来。

“先前是我不对,以茶代酒,我在此赔个不是。”沈文宣道,抬手干了手里的茶。

葛武成脸色稍缓了些,将自己面前的这杯茶也喝了。

沈文宣:“这次叫你们来就是冲着皇帝屁股底下的皇位,我要走上去必定尸骨累累,为此还要做些腌臜事,你们可愿意?”

“腌臜不腌臜的——”张冦简偏头与葛武成对视一眼,“我们这些从血里走出来的人哪还会在乎,只一点,我们信你。”

“好,”沈文宣一瞬间眼神变得极锐利,“我要你们做两件事,其一是七皇子此次去西南,二皇子那边肯定不会安分,但一定不会未到西南时就动手,张冦简你要做的就是将这件事提前,一定要在春猎结束前杀了他,然后伪装成二皇子干的,戈政卓会悄悄帮你。”

“其二就是葛武成,我要你在春猎时动手——”

台阁上传来动静,葛武成回过神向上看去,崇信帝站在台阁边缘嘴角带了丝笑,但眼睛沉着甚是威严:“今日春猎,众爱卿各展身手,好不风采,即刻起到傍晚酉时,谁打的猎物多,朕给他列个一二三等,皆重重有赏!”

“谢皇上!”

众人纷纷上马,一声嘶鸣,烈马奔腾入林,葛武成抓紧缰绳,在进林子前瞥了一眼羌族人的方向,眼底笼着比雾还浓的黑。

焦诗寒抱住太后的胳膊正想悄声说话,却见皇后站了起来,躬身道:“皇上,臣妾身体不适,想先回行宫歇息一会儿。”

崇信帝点点头不无答应,正好没她在可以拉宁妃过来,不受她所限要自由得多。

赫皇后自知他心中所想,但无心计较,下台阁时不经意地与太后对视一眼,抿唇一笑,端正威仪地坐进轿子里离开了。

太后心中奇怪,正疑惑的时候身旁的焦诗寒拉了拉她的袖子,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太后抓住他的手笑了一声,怕他冷给他系上一件兔毛的斗篷,嘱咐道:“去的时候骑马小心些,可别闹到太晚了,本宫这里放心不下。”

“我知道了,祖母。”焦诗寒小声回道,飞快跑下了台阁,绿袖忍不住笑了笑,领着五六个小太监在他身后跟着。

马厩里的马夫给他挑一匹乖顺的白马,焦诗寒在它鬃毛处安抚似地摸了摸,眼睛余光瞥向沈文宣的背影又立刻收了回来,紧张又激动,抓住马鞍脚一蹬翻身上马。

他好歹是出自镇国公府,骑马这等活计他还是会的,熟练地调转马头,焦诗寒控制着马小跑着奔向西侧的那片林子,后面的绿袖和小太监也都骑马跟着。

沈文宣偏头看了一眼,坐在原地手指略焦躁地在桌上点点点点点,恨不得时间在此刻开个八倍速,惹得邵有礼频频向他看过来,以为他心情不好默默坐远了些。

等时间终于差不多了,沈文宣立刻起身向台上的皇上拱了一礼,下场接过王沐泽手里的弓箭背在身上,遵循着理智没有骑马直奔西边的林子,那边不善骑射的双儿看看风景还好,他若直接过去就显得可疑了,只得先随着前一波人的步子走。

“我这大庆的大好男儿个个身姿挺拔、骁勇善战,这若是前三名都是我大庆人,番王可莫要觉得面子过不去。”崇信帝笑道,看向番王的眼神中既有傲气又有鄙夷。

番王肃着一张脸,不以为意:“羌人骑马打猎是看家的本事,比不得中原人只当做游乐,若是看家的本事都输了,那才是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崇信帝笑了,“那番王与朕便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

一进林子还未深入,沈文宣就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控制着马继续前走了几步,竟然出乎意料地碰到了二皇子,他似乎专门堵在那儿等人,见到沈文宣会心一笑,挥挥手前后的护卫便将沈文宣牢牢堵住。

沈文宣瞥过前后几眼,手松松握着缰绳搓了搓,面上笑道:“二皇子这是何意?这儿人多,二皇子可莫要跟我开玩笑。”

李栀毫不在意地一挑眉,道:“本殿只是想找一个人同行,这不就挑中沈大人了吗,这儿林子浅,人确实多,沈大人怕什么?”

沈文宣瞟着他心思翻转,只凭刚才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有几个官家子弟在不远处路过,注意到他们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二皇子不傻,确实不会对他动手,那他找他的目的是什么?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二皇子,我这个人呢,比较喜欢独来独往,跟别人处不到一块儿,你还是另寻他人吧。”沈文宣道,骑着马怼进包围圈就要硬闯。

李栀挥挥手也不阻止他,调转马头跟在他身侧:“我找大人自有我的道理,毕竟大人是一个有趣的人,藏得可真深,即使知道了大人的根,也看不清大人的枝杈都伸向了哪。”

沈文宣眼眸一抬,佯装不解:“恕沈某愚钝,不知道二皇子在说些什么。”

李栀:“不打紧,我信我的,沈大人自可以不理。”

沈文宣白眼一翻,狠甩一下马鞭往前奔去,李栀立即跟上,就跟狗皮膏药一样,但内里的药却是毒的。

在他决心陷害老七之前,戈政卓曾来找过他,皇上已经把戈政卓软禁在京中够久了,起先他还能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如富贵闲人般好不自在,但时间一长,等那帮惯常喜欢拜高踩低的人发现皇帝并不打算重用他时,那些被人敬着媚着的好处就会如水般流去,日子就煎熬了起来。

好好一个知府大人,在京中无官无职,还被众人遗忘在角落,处处受限,岂不哀哉。

戈政卓伏在地上跪在他面前,哀求道:“殿下,臣的家眷子嗣都在西南等着臣回去呢,日日盼,夜夜盼,相思不到头,臣恳求殿下助臣一臂之力,只要能与家人团聚,臣愿效犬马之劳。”

李栀颇感兴趣地微弯下腰问道:“大人就如弃子一般,能帮到本殿什么?”

戈政卓抬起头,眼神恳切:“当今皇上身边的两位封郎将怎么说也曾是臣的下属,是臣重用他们二人并把他们带到了京城,他们才能有如今的风采。他们欠我情就得还,臣便用这情分求殿下为臣说句话,求殿下——”

李栀直起身嗤笑一声:“情分最是不值钱。”

“值!”戈政卓忙从袖中掏出两封信捧到他面前,“值不值殿下试试便知,他们二人重情重义,定不会将我这个老臣撇下不管的。”

事实证明还是有点儿用的,两封信一个人接了一个人没接,赵二是没接的那个,对他仍一板一眼,他着急见皇上的那天竟然还敢将他拦下,不知好歹!不过言起倒是向他抛来了橄榄枝,答应为他做一件事,前提是他要帮他升上九门提督。

一山不容二虎,赵二不思进取,就别怪有人比他野心大。

李栀盯着前面的沈文宣想到自己安排好的事儿,眼神顿时涌出淬着毒的兴奋。

焦诗寒摸摸自己白马的鬃毛,慢慢骑马等着阿宣那边,阿宣不会这么快就过来,他也不着急,像林中散步一样闲闲散散地往深林处的河边走。

虽是偷的这半日闲暇,但只要能见他一面也是好的。

还未走到一半时,前面突然从树后走出一个宫女躬身拦在他的马前,焦诗寒赶忙勒紧缰绳停下,仔细一看这宫女竟然穿的是钟粹宫的宫服。

钟粹宫的人?焦诗寒疑惑了一瞬。

桃红垂首福了一礼道:“焦小公子,我家娘娘正在不远处采香,瞧见小公子过来甚喜,特请小公子过去一同走几步路。”

“皇后娘娘先前不是回行宫了吗?怎么会?”他疑道,抓紧手中的缰绳心中疑虑更甚。

桃红抬眸一笑:“我家娘娘害怕一个人回行宫闷得慌,所以在此处停留想着看看风景采采花,能碰见焦小公子也是有缘,公子,下马吧,我家娘娘还等着呢。”

说谎,回行宫根本不会走这条路,除非特地等着。

焦诗寒眼眸闪了几下,道:“你去回禀皇后娘娘,就说我来此处只是转转,待不了多久,就不打扰娘娘雅兴了。”

说完立刻调转马头,虽说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机会,失了约不免失落,但皇后在此,他是绕不开的。

可焦诗寒看向来路,数十宫人已经拦在后面,将回路堵得干干净净。

桃红收回脸上的笑意:“公子,娘娘让你过去,你就过去便是了,娘娘虽只是皇后,比不得太后头衔大,但说的话也是有几分重量不是,公子莫要不听。”

她这话说得重,焦诗寒已经遍体生寒,这般没了脸面,是想拿他威胁太后,还是已经挖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

焦诗寒眼眸一寒,拉住想要上前的绿袖,回过头刚要开口就见赫皇后被人抬着轿从侧边过来,轿帘一掀,她面上还是那副让人看不出破绽的笑。

“桃红,怎的这般没用,让你叫个人都能让本宫等这么久。”赫皇后从轿中出来,笑道。

桃红:“娘娘恕罪,奴婢人微言轻,焦小公子不听,奴婢也没有法子。”

“听太后说焦公子最是乖巧,他不听定是你这丫头说的不对。”赫皇后嗔她一眼,桃红讨饶似地福一礼。

“焦公子,过来,可愿陪本宫走走?”赫皇后道,伸出手招了招。

祖母不在身边,他无职无位本就不好驳皇后的面子,回去的路还被堵死了,焦诗寒沉着气下马,敛眉道:“娘娘要去哪,我陪着便是。”

山不来就她,她便去就山,赫皇后笑一声,像前几日一样让他扶住自己的手往与回路相反的方向走,身后紧跟着钟粹宫的太监和宫女,将绿袖和长信宫的人挡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