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2 / 2)

“哭什么?快去找大夫!”林李氏恼道,将老夫人扶上小厮的背,就要护送着去坐衙门外的马车,却突然看见王沐泽身旁的家生子,心中恨急,横冲直撞地跑过来就要扇他几个嘴巴子,却被王沐泽拦了下来。

“怎么?我教训我家的下仆你也要管?”林李氏满脸疯狂,削尖的指甲直指着小厮,骂道:“背主的无德小人,端起碗你叫娘,放下碗转头就骂娘!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就是扒你的皮、喝你的血都不解我心头之恨!”

“恐怕不行。”王沐泽看了管事一眼,让他带着这小厮离开这里,去郊外的宅子躲几天,他家里人估计现在已经送过去了。

“他已经不是你家下仆了,他家人也不再是。”

“你说什么?疯了不成?”林李氏讥笑了一声,“他全家的身契都在我这——”

“他家所有人在官府登记在册的奴籍已经销了,你有身契有什么用?”

王沐泽往前逼近一步道:“你若不信就去找户房的书吏问问,不过我劝你安静一些,免得惹大人心烦,临了临了来了个抄家。”

王沐泽看她满脸愣怔的样子忍不住低头笑了几声,微微弯腰悄声道:“以后小心着点儿。”

这才刚开始。

转身走出府衙忍不住伸了伸懒腰,这赵二和言起在郊外倒是耍得欢快,他忙里忙外,还要一个人吃饭,唉,惨。

“记得查查林家生意场上的事。”他临上马车前吩咐手下的人道,打算去靖水楼解决午饭。

老夫人已经被送走了,但林李氏站在原地许久,不信邪地转身专门跑去户房问了一趟,万一是诈她的呢?但结果还真是如此。

“谁允许你们不经我家点头就随意销我家仆人的奴籍?一个一个都不顾王法吗?”

户房的书吏将户籍册拍在她面前,道:“是局物官刘大人担保的,你要不同意就去找他,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局物官?那是她夫君头顶上的官,林李氏突感一阵阴寒,身体也软了下来,被身旁的丫鬟扶住才没有倒在地上。

她喘不上气。缓了半晌才道:

“走,回去。”

林府。

老夫人的院里已经乱成一团,林茂和林淼也都回来了,正坐在厅堂之上,老夫人躺在后面的内室里,嘴里呜呼哀哉地被大夫医治。

林李氏走了进来,战战兢兢地,本想进内室里面伺候,却被自己夫君呵斥住:

“到底是谁带头去公堂上闹的事?!”林茂“嘭”地一声站起身问道,脸上的肉都抖了三抖,眼神嫌弃地瞅着林李氏无德无才的样子,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早就一纸休了她!

“夫君,这事可不是——”

“就是她,”里面的老夫人挣扎着坐起来扯着嗓子说道。

“这个毒妇,一直在我耳边说蛊惑之言,我被她蒙蔽了才去官府状告的沈文宣,结果老爷啊,你休了我吧,年老年老,却给儿女闯下如此大祸,老爷,我、我不配为林家的老夫人——”

说着说着竟又哭嚎了起来,身旁守着的丫鬟婆子赶忙安慰,林茂心里冒火,就要跨过去一巴掌打在林李氏的脸上,却被从内室赶出来的林霜儿拦住:

“爹!”

“行了!”林淼沉着脸道,“还嫌家里不够乱不成?!”

林茂被迫停手,满脸晦气地甩了一把袖子。

林李氏一脸震惊和悲戚,被林霜儿搀扶着瘫倒在地上,她虽是说了一两句,但去公堂上状告沈文宣可是老夫人提的啊,如今竟全盘推在她身上,忍不住委屈得抽泣不止。

林淼嫌她哭得心烦,吩咐人把她拉去祠堂里罚跪。

林茂心里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满是心焦:“父亲,这、这该如何啊?”

他们本想着拿宏章书院的事好商好量地在沈家家业中分一杯羹,却不成想提前撕破脸,满腹算盘一场空。

林淼拧着眉在厅堂内来回踱步,知府要他回来休息几天,却没说归期,其中是何道理他清楚得很,他若保不住,林家贩盐的生意怕不是要被那些豺狼虎豹分吃个干净。

“沈家找的夫子如何了?”

林茂:“好的夫子都被安排在了宏章书院,他们能找到的也就是我们推过去的人,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进沈家大门了。”

林淼转过身,心思一转:“发拜帖给沈家,这因沈家而起的损失自然应由沈家来赔。”

西城郊外。

沈文宣负手站在打铁铺里面,这里的人都是精壮汉子,除了专门的铁匠,也有一部分是从流民堆里招过来的,此时在闷热的铺子里面劳作,看上去井然有序。

他们在造枪——燧发枪。

最里面有好几个高炉,将铁矿石打碎和焦炭一起放进去高温煅烧,从炉子底部流出来的铁水就是液体状的生铁,不断搅拌之后会变成熟铁,而炉底不断流出来的生铁和熟铁混合很大程度上会合成钢。

有了钢材,造枪的基础也就有了,燧发枪的原理是扣动扳机时,钳口的燧石在弹簧的作用下重重击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点燃药池中的□□,进而激发出子弹。

精巧之处在于点火的装置,而难点就是枪管,造不好容易炸膛。

造枪管简单来说就是用平板的钢材热锻,在不断捶打下卷成一个空心的无缝钢管,再通过水力机床的运作打磨内膛,划出膛线,在造好的钢管外部用薄窄铁皮斜着敲一圈上去,再反向斜着敲一圈,可以增强枪管的自紧效果,提高膛压。

温老头肩头挂着一条汗巾,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把造好的几支递给他:“这些已经测试过了,还行,打只鸟不成问题。”

沈文宣笑了,接过来仔细摸索了一会儿,旁边的桌上有已经打磨好的铅弹弹头,可惜没有□□,装弹的时候需要先在枪管内填入□□,再装入弹头,最后用探条用力捅两下才行。

“怎么?你还想打两枪啊?焦焦还在外面,小心你吓到他。”温老头将他手里的枪夺过来,用肩膀上的汗巾仔细擦了擦。

“唉,这就是他的大宝贝,别人用一下就可心疼了。”桐老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去去去,”温老头拍开他的手,将枪装进木盒里收起来,“你要摸就摸你的琉璃去,这东西危险得很,哪能随便碰。”

桐老不服:“不能碰你昨天还拿它打兔子?”

“我打着的兔子没给你吃啊?”

“你——”

“咳咳——”沈文宣咳两声打断他们俩的吵架,看向温老头问道:“这样的枪你一天能造出多少?”

“一天?”温老头忍不住笑了一声,“三天能造出一支能用的就不错了,还有不知多少废了不少劲儿根本没做成的,也有几支测试的时候炸开、炸裂了,根本不能用。”

沈文宣估摸了几息,道:“那就先送两根给赵二和言起,剩下的你慢慢做,那些做废的回炉锻造成刀戟。”

温老头闻言从头到脚地看了他一遍,问道:“不做甲胄吗?”

“这要看你的意思。”沈文宣笑道,说完转身去了外面。

“臭小子,贼得很。”温老头咕哝道。

焦诗寒站在外面的那条瀑布边,瞅着上面不断转动的滚筒,脚下是一块不高不低的平面石头,此时站在上面看上去像只蹲守的猫,眼睛里透着惊叹,不知道已经在那儿待了多久。

“焦焦小猫咪,该下来了。”沈文宣仰头看着他道,伸出双臂俨然要一副要他跳下来的架势。“

焦诗寒低头瞅了瞅他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他爬上来的石头有沈文宣那么高,没敢跳,蹲下身慢慢坐下,伸长胳膊钩到他的脖子就不动了。

沈文宣笑了一声,无法,只能拖住他的腰把他抱下来:“胆子小得很,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敢爬上去?”

焦诗寒埋在他脖子里脸颊有些红。

因为阿宣肯定会抱他下来,所以爬再高也没关系。

沈文宣调整了一下姿势,拖住他的臀部抱着他转身往回走:“等会儿赵大夫还有言起、赵二就会从西坡上下来,我们今天在桐老的宅子里吃饭,听说他们昨天打了不少野味。”

“吃完饭之后呢?”焦诗寒问道。

沈文宣亲了一口他的鼻子:“自然是你说了算,好不容易带你——”

“你给我站住!我让你站住你听见没有?!这里不让外人进来,你这个和尚怎么回事?!停停停!别再往里走了!”

一个穿着破烂僧袍的年轻和尚疯疯癫癫地跑过来,脸上笑嘻嘻的,手里拿着一串念珠,像逗狗似地左躲右闪,逃过身后好几个小厮的抓捕。

那身僧袍虽然破烂,但并不陈旧,看上去像是新做的,却被刮破了好几个口子。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一边笑一边说着,视线瞥到到沈文宣时突然停止了蹦哒,又将视线移向他怀里的焦诗寒,眼睛瞬间瞪大:“我看到了!”

突然跑过来这么多人,焦诗寒忙从沈文宣怀里下来,整好衣摆站在旁边,脸上有些热。

“快把这疯癫和尚弄走!”管事跑过来骂道,注意到沈文宣的黑脸忙歉意地笑了笑,催促着小厮手脚快点儿。

和尚突然矮下身从围了一圈的小厮脚边滑不溜秋地爬出来:“我闯祸了,你们去找我师兄,我闯祸了,你们去找我师兄”

沈文宣看着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吩咐道:“这人抓到之后先关起来,等弄清楚他的来历再放他走。”

这周围荒山野岭的,有人突然闯进来,不太寻常。

紧拉住焦诗寒的手本想从侧边绕过去,却只见那和尚被人拽下僧袍子也要跑过来,停在两人面前双手合十道:

“佛语说,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悟佛之言,定要行佛之行,真心虚灵,照而常寂,德者心用,纯善无恶——”

这说的什么东西?沈文宣皱眉。

小厮跑过来困住他的双手双脚:“绳子、绳子——”

沈文宣护住阿焦经过他逐步走远。

“施主,不要碰水,会死。”

沈文宣一顿。

“一个五魄不全,一个天生早夭,按理俱是早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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