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焦诗寒颤动了几下眼睛,还没有完全睡醒,窝在被子里感觉暖暖的,头下面正枕着某个人的胳膊,有点儿硬,枕得后脑勺不太舒服,焦诗寒往上拱了拱,陷在软软的天鹅绒枕头上歇一会儿,逐渐清醒过来。
偏过头看一眼,阿宣竟然还在睡。
这就很稀奇。
往常都是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他正看着他,好像醒了很久的样子。
焦诗寒小心地起身,悄悄钻进他的被子里,压在他的胸膛上,有些兴奋。
阿宣好像还睡得很沉,即使在睡觉的时候脸部的线条仍然锋利,眉眼深邃,睡得十分沉静,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用冰一样的眼神盯着人。
焦诗寒轻轻地用指尖划过他的眼窝、鼻子、嘴唇、下巴,眼睛一直盯着他的眉眼看,无论哪一处都很完美,有的时候又很不近人情。
他唯一一次对他冷漠的时候就是第一次见面他转身就走的那一刻,那时候他好怕这个人不要他,明明是他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怎么可以丢下他不管?
“你这个坏蛋。”
焦诗寒轻声说道,抬手弹了一下他的眼睫毛发泄心中的愤懑:“我好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他还在闺中的时候不能常出门,那时候除了练大家哥儿都要会的刺绣、插花、品香外,干的最出格的就是偷偷读描写男欢女爱的话本,每次夫人房里的人来检查,他都吓得要死。
里面有秀才、有将军也有谦谦君子,无论哪一个都拉不动他走出泥潭。
但是阿宣不一样,阿宣跟他见过的每一个男子都不同。
焦诗寒嘴角弯起,无声地笑了,偷偷在他眉心亲了一下,就像阿宣每天都会对他做的一样。
“你是最好的。”
“啊。”
身下的人突然叫了一声,焦诗寒一惊,脸上的笑瞬间没了。
沈文宣忽然抬起手将他的耳朵紧靠在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噗通”、“噗通”跳得既有力又迅速:“干嘛一大早就告白这么多次?你好讨厌哦。”
语气既开心又得意,得了便宜还卖乖。
焦诗寒全身“嘭”地一下爆红,羞耻得想钻进地缝藏一藏,挣扎着脱离开他的搂抱,拿旁边的枕头砸他:“你、你、你你醒了怎么不出声?”
沈文宣睁开眼,躺平任他砸,笑道:“干嘛要出声?一出声就听不到告白了,焦焦再说一句——”
焦诗寒脸皮发热地捂住他的嘴,眼睛水凌凌,恼羞成怒,瞪他:“你我要吃葡萄盒子。”
沈文宣握住他的手腕舔了一口他的手心,焦诗寒一颤,连忙收手,沈文宣手上却一用力,将人拉进怀里抱着,在他的躲闪下亲了一口他的脸颊,道:“早饭吃甜食不太好。”
焦诗寒挡住他的下巴,头发和衣服都被蹭得乱糟糟的,有些生气:“不行,我就要吃。”
脚趾连连在他小腿上跺了几下。
“可你昨晚已经吃了两块橘子蛋糕,而且刷完牙后又偷吃了一块栗子蛋糕。”
他看见了?
焦诗寒眼神闪了几下,有些心虚,估摸着放弃抵抗乖乖趴在他的胸口上,言笑晏晏,但看着有几分可怜:“可我好想吃,怎么办?”
沈文宣:“”
跟他耍横可以,但撒娇可就过分了。
沈文宣看着他想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让罗富给你做。”
焦诗寒笑了,又亲了一口他的眉心,快速下床穿衣服,沈文宣想抓住他再亲热一会儿的机会都没得。
罗富做菜的天分真的很高,沈文宣将一些甜点的做法写给他,隔日他就把蛋糕做了出来,还有沙冰、冰激凌、果茶这些。
他不喜欢吃甜的,尝了一口除了甜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焦诗寒明显很喜欢。
火锅底料罗富交给他手下的两个厨子炒,空余的时间就来温府的小厨房尝试那些新奇菜谱,研究到兴头上吃住都在温府解决,反正靖水楼里还有罗贵和他大伯管着。
“葡萄盒子来咯,”罗富兴冲冲地端着托盘过来,上面还有一杯他新做出来的葡萄果茶,“快尝尝,如何如何?”
焦诗寒拿起银勺子小心地挖了一口放进嘴里,盒子蛋糕很漂亮,可可爱爱的一块,下面是麻薯和奶油,周身淋了葡萄果肉,上面还有杏仁碎和葡萄做点缀。
“好好吃。”
焦诗寒一脸满足地道,喝了一口葡萄果茶。
“嘿嘿,我等会儿还要做、做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泡芙,还做蛋挞,坚果杯蛋糕,等做好了都拿过来给你尝尝。”
罗富在一旁狗腿地说道,讨好老板夫郎比讨好老板容易多了,只要老板夫郎觉得好吃,那老板肯定给他新菜谱。
沈文宣咳了几声让他下去,瞅着焦诗寒吃得欢乐忍不住拧了一下他的鼻子:“高兴了?刚才还冲我发脾气。”
“我没有。”焦诗寒挖了一块大的递到他嘴边,沈文宣张嘴吃掉了,甜地发齁,喝几口碗里的粥将嘴里的味道压下去。
焦诗寒笑了一下,将剩下的全部吃完,眼睛瞥向另一个碗。
那里面是药,黑得浓稠,苦味呛鼻,焦诗寒拿起挖过甜食的勺子在里面搅了搅,虽然每天早晨都喝,但身体仍旧抗拒异常。
沈文宣心尖疼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焦诗寒体弱,再加上之前在安和县受的惊吓,手脚一直都是冷的,从离开安和县之后药一直没有停过,但症状没有丝毫好转。
赵大夫也很纳闷,诊来诊去一直怪怪的,就像他接手阿焦第一天时诊的一样,总觉得他身体有些不对劲儿,之前喝着药压着还好,阿焦看着健健康康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拖得越久,越是心慌慌。
“让罗富再送块蛋糕来再喝吧。”沈文宣端起他的药碗就要移开。
焦诗寒按住他的手将药碗端了回来,舀起一勺抿了一口,这味道越来越重了,跟之前他在京城时常喝的一样,只不过那时候他还能喝一碗倒三碗,但现在怕是不行了。
阿宣一直盯着,他不想喝的时候阿宣的表情就很难过。
深呼吸一口气,焦诗寒盯着药汁放下手里的勺子,就像要上刑场一样。
长痛不如短痛,焦诗寒端起碗脑子什么都不想地灌下去,喝完一脸痛苦,沈文宣连忙往他嘴里塞一块软糖,抱住他拍拍背给他顺气:
“没事了没事了”
耳边咳声不止,沈文宣的脸色慢慢冷到极致,但手下仍然轻柔,仿佛抱着的人是易碎品。
前院,沈文宣坐在桌案上核对账目,靖水楼开张有一月有余,赚得十分可观,完全能撑起温府的各项开支。
醉逍楼最近也重新开业了,他曾去看过一眼,醉逍楼跟靖水楼不一样,四周通透明亮,不需要艳彩的宫灯,桌与桌之间的距离更宽敞一些,包间更是用竹子隔挡,里面很讲究地摆好了梅兰竹菊,大堂一侧的墙面上专门请人写了当代大儒叶老先生的词赋。
目前的营收还算不错。
罗富的糕点也可以作为一个卖点,先选几样在酒楼里卖卖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再开一间蛋糕房。
再过几天,杨舵头的人就该回来了,得尽快把打铁铺的地方定了。
温老头坐在一旁正细细研究沈文宣给他的图纸。
“好看吗?”焦诗寒问道,从后面的内室走出来,站在堂前转了一圈,他身上穿着刚换好的春服——一件白底的广袖长衫,袖子、肩角还有裙底用银线绣成花团锦簇的模样,隐隐有流光,上面缀着绿湖珠,腰带的样式也很特别。
沈文宣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好看。”
就像穿着小衣服的猫咪。
“这是我们锦绣坊最好的绣娘做的,布料、样式还有绣工样样顶尖,那绿湖珠我们就寻着了这么几颗,全在上面了,别说锦绣坊,就是这整座平乐府,也只此一件。”一旁的锦绣坊坊娘笑眯眯地说道,蹲下身帮这哥儿整理了几下衣裳下摆。
她这绣坊跟各家大户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哪家的当家主母竟是一个双儿的,为此,她们绣坊最近可是多了不少双儿喜欢的布料,连样式都专门向江南那块儿学了学,无他,这家当家的出手那叫一个大方。
坊娘说完又让人把其它布料拿出来,道:“这是我们绣坊新进的,都是从江南那儿过来的,又薄又软,听说那儿的闺中女眷还有双儿都十分喜欢,您瞧瞧。”
“没有适合男子的布料吗?”焦诗寒问道,沈文宣、温老头、赵大夫还有赵二、言起他们的衣服锦绣坊都有送,但他想选布料给阿宣做一身。
“有有有。”坊娘让小厮把男子的布料呈过来,焦诗寒翻了几下,选中一块黑色云锦的布料:“就这个吧。”
赵大夫坐在温老头旁边喝茶,幽幽叹一口气:“宣小子有人给做衣服,我们这些老光棍可没这福气。”
温老头头也不抬:“让王沐泽选几个绣娘进来,他不是正在前面人牙子那儿选人吗?”
沈文宣插嘴:“你也可以铁树开花,给赵二找个干娘。”
赵大夫拿温老头桌案上的笔砸他:“你滚!”
沈文宣头一偏,没打中,不禁笑了一声,瞥向那些适合双儿穿的布料,道:“这些料子都要了,回去做成衣服再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