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1 / 2)

沈文宣换上守军的衣服出了门,后面跟着葛峰、赵大夫还有王沐泽,本来不打算带上王沐泽,但王沐泽声称自己好歹是从小就是在安和县长大的,对一些小道特别熟,这方面肯定比赵大夫给的與图管用,沈文宣思虑再三,还是带上了他。

至于葛武成,他还需要在医馆镇着,只留一些老弱在医馆里万万不可。

临出门的时候,他打开门缝看了几眼里面的焦诗寒,喝过药之后阿焦的状态好了一些,起码没有嘴唇泛青,脸色也不再是死白死白的,现在躺在床上睡熟了,如果他动作快一些,可能能赶在他醒来之前就回来。

天色不早也不晚,正好是郡城守卫军吃午饭的时间,对各处的看管松散一些,不是没有想过在晚上行动,但谁也不能保证林县令能活到晚上。

安和县各处堆了好几个柴火堆,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烧尸体,一个一个好好安葬、入土为安完全来不及,只能这样做,以防止大规模的尸体腐烂引起瘟疫。

沈文宣一行靠近难民住的房子的拐角处,正好看见两个士卒往火里扔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肉烧焦的味道以及白色的粉尘,沈文宣停下来看了几秒,突然抬起头看向几个挤满百姓的屋里,视线划过每一张脸,考虑到庄老板的身高,还特地蹲下身在一群孩子里面找了一圈,但始终没有看到庄老板的身影。

“怎么了?”王沐泽站在他身后小声地问道,余光一直注意着篝火边吃饭的郡城守军,紧张得额头冒汗,生怕他们上来来个盘问。

“你都换上我们守军的衣服了,怕什么?自然点儿,看着像个小偷似的。”葛峰说道,翻了一个白眼,有点儿嫌弃。

王沐泽:“你这安和县的守军能和郡城里的守军一样吗?他们那么多人,万一看我们不顺眼跟我们打起来怎么办?”

“打就打呗,怕他?”

“你——”

“好了,”赵大夫各拍了他们一巴掌,“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

他没换守军的衣服,还是原来的大夫打扮,腰间挎着一个药箱。

沈文宣看了一眼赵大夫的脚:“你左脚还疼不疼?之前不是扭了吗?”

赵大夫不明所以:“这我自己已经扭好了啊。”

“那就装着没有好,走的时候跛一点儿,好让我搀着你,”沈文宣回头看向另外两个人,“你们先去找温老头的东西,我看完林县令就与你们会合。”

“啊?你一个人能行吗?”王沐泽有几分担心,虽说他之前就已经讲过路线,但毕竟七绕八拐的,万一走错了怎么办?

“没问题。”

沈文宣接过赵大夫的药箱,转身扶着赵大夫往前走,赵大夫连忙装出一副跛脚的样子,为了装得像,二人行动的速度有些慢,但好在是去百姓住的房子,没有往军营的方向走,看到的守军也没有太在意。

葛峰和王沐泽见事态稳定,回退几步沿着小道去温老头家里。

沈文宣扶着赵大夫跨进重伤患待的屋子里,房子小而昏暗,没有多余的被褥保暖,很多重伤的百姓只能躺在地上的草席上呻吟哀嚎,很多即使包扎好了,也受不住这样的环境,脸色灰白地昏死过去犹如死人。

屋里还有一个正在处理伤口的军医,看见他们进来也没说什么,赵大夫朝他拱了拱手,算是医者之间见了礼。

沈文宣一一扫过地上的面孔,忽然定格到角落的一个穿着青黑色衣服的中年人身上,拉着赵大夫装模作样地走了过去。

要不是这货为了逃跑把官服给换了,这会儿肯定被加急救治,而不是待在角落里等死。

这人已经神志不清了,身上的血窟窿只被简单捆了一圈布,脸色犹如死人般的惨白,赵大夫拿出虎狼之效的药丸先给他来一剂猛的,反正已经救不活了,吊着精神气赶紧问完。

沈文宣蹲在赵大夫对面假装给赵大夫打下手,余光注意着另一边的军医,悄悄晃晃林县令的脑袋让他清醒一些:

“林大人,林大人?林松!”

林松听见自己的名字,涣散的眼珠聚焦了一些,偏头看向声源。

沈文宣:“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这样你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听懂了吗?”

可能是因为药劲儿上来了,也可能是对活命的渴望,林松的精神好了一些,脸色反常地有些红润,看上去像回光返照。

“你和羌族还有温连城约定了什么?羌族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还有边境军是怎么回事?真的全死了吗?你一条一条说。”

林松仔细看了这个年轻人几眼,他还记得他,嘴角弯起忽然笑了几声,声音微弱地回道:“我不知道。”

沈文宣拧眉:“你快要死了,而且还是你同盟杀的你,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瞒的?”

林松:“我确实没什么好瞒的,但为何要告诉你呢?”

说完他咳了几声,从喉咙口呛出几口血沫,军医抬起头往他们这里瞟了几眼。

林松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也不打官司,有些急促地说道:“除非你帮我做件事,我就告诉你。”

沈文宣:“何事?”

“你——”林松喘得有些急,赵大夫拿出银针给他扎了几个穴位,“你去我家里看看我的家眷如何?”

沈文宣:“恐怕凶多吉少,安和县活着的人都在这几个屋里里,我可以帮你找找。”

“不、不会,”林松说到这儿有几分激动,“我小儿子在,咳咳,在书房的密室里,你找到他,你——”

林松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身子,紧攥住沈文宣肩膀的衣服说道:“你发誓,你要收他当养子,善待他,抚养他成人,你发誓咳咳咳咳”

沈文宣沉默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我不会收他做养子,但是可以善待他,抚养成人。”

林松闻言稍微放心了一些,心一松,整个人又摔了回去,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沈文宣伏低身子,耳朵紧贴在他嘴边听见他迷迷糊糊交代了密室的位置还有打开方式,迅速起身去县衙,脚步快速而不凌乱,专挑小路走,尽量避开途中的守卫军。

赵大夫为了不被发现异常,抽空诊治了旁边几个病人,瞅见那个老军医扶着腰出去歇一会儿才松了口气,对着林松几乎使全了看家本事吊着他的精神,生怕沈文宣还没回来他就挂了。

县衙周围的守卫军多了很多,县衙本来就处在安和县富有的地方,守卫军来来往往地搜刮了不少东西,但是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结束,只是放眼望去有的房子被烧了,其中就有县衙。

沈文宣藏身在阴暗的拐角处等了半晌,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隐隐露出袖子中的匕首,看准一个落单的,趁其他守军不注意,忽然从背后捂住他口鼻,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一把把他拖进了巷子。

等再出来时,沈文宣已经换上了郡城守卫军的衣服,被拖进巷子里的已经被他用刀柄敲晕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整理整理袖子,十分自然地混在守卫军里进了县衙,里面的房子几乎被烧塌了,只有零星几个守卫军进去完好的屋子里搜出一点儿值钱的东西来装进自己的口袋。

相比外面,这里的守卫军数量少得可怜,沈文宣压低自己的帽子,悄无声息地拐进内宅,靠着烧焦的牌匾才认出哪个是书房,但沈文宣看着里面焦黑一片,虽然知道那个孩子大概率是活不下来了,但还是走了进去。

转动左侧墙面上一处烧焦了的铜制灯盏,墙面微微颤动,沈文宣紧盯着屋顶,一有倒塌的迹象就立刻冲出书房,但房顶上只颤颤巍巍地抖下了几缕尘土。

墙壁完全开了,一个成年人正好可以通过的距离,沈文宣进去看了一眼,角落里一个七八岁男孩的尸体,身体上面没有烧痕,可能是房子着火的时候被烟闷死的。

沈文宣静了一两秒,说心中完全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他与这个孩子素不相识,但至少还有对生命的敬畏,退出密室从没有被烧毁的屋子里扯出一块布,包裹住这个孩子的尸体放在了院子里,至少没有让他一个人独自待在狭小的空间,无人问津。

做完这些,沈文宣本来就想走,但刚踏出一步就想到密室里除了那个孩子以外还有一个书架,立刻折身返回。

书架上有几本书,沈文宣快速地翻看,抚摸书皮查看里面是否藏着东西,果不其然,其中一本书的书皮是用羊皮纸做的,用匕首沿着边缘划开,里面有一个信封。

没有现在打开,沈文宣加急寻找其他书里面的线索,结果打开一本硬皮书时,猝不及防看到一摞银票,硬皮书的中间被挖空,银票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

这应该是林县令的小金库,沈文宣丝毫不客气,银票全塞进怀里,面不改色地继续翻开书架上剩余的书,可惜,没再发现其他线索。

沈文宣关好密室,拉低帽檐走出了县衙,很多守卫军都在私下分赃,见到他也不打一声招呼,生怕再多一个人,分得越发得少了,这正和沈文宣的意,进巷子口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他,一边走一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丢给地上昏迷的人,换上了原先那身守军服,顺便拿走了这个倒霉蛋身上所有的银钱,伪装成偷窃的样子。

沈文宣沿着原路返回。

另一边,王沐泽没先带着葛峰去温老头家,而是先去了王家木器行。

“你来这儿干什么?”葛峰小声问道。

王沐泽看了几眼周围收拾尸体的守卫军,说道:“他们应该把王家给搬空了,等会儿我们悄悄偷一具尸体。”

葛峰不可置信,恼怒道:“你偷尸体干嘛?”

“不偷尸体我以后怎么活?”

王沐泽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回身拍了拍葛峰的肩膀,说道:“好兄弟,你就帮我这一回吧,就像温老头说的,他明天被送走了,他那些东西就拿不回来了,我也一样,我还没想好怎么过乞丐生活呢。”

说完猫着腰绕路去王家木器行的后门,顺便扯了他袖子一把,葛峰深吐出一口气,只能跟在他后面。

后门四下无人,王沐泽拨开杂草露出墙上的狗洞来,临进去前说道:“你帮我看着点儿人。”

葛峰憋着一肚子火梗着脖子应了一声,王沐泽进到里面,熟门熟路地进了后宅正院,那个从小就欺负他的胖子终于比他先倒下了,此时正躺在院子中间,身上值钱的发冠和戒指都被摘了个干净。

他从庶出少爷沦为王家的奴仆,被王家驱使十几年的憋屈仿佛一朝散尽。

王沐泽走至王老板近前,没什么愧疚地掀开他的衣服。

这个人视财如命,在背上、脚底、胸前都贴满了银票,王沐泽此时全撕下来揣进怀里,临走时顿了一下,盯着王老板的脸看了几秒,抬起手合上了他的双眼,算是两不相欠了。

出去后脸上又是笑嘻嘻的模样,朝葛峰道了几句歉,拉着他往温老头的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