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番外三(2 / 2)

“陆青锋呢?”

赵飞飞直接问道。

“陆哥在后院马厩处。”

众人只以为赵飞飞要找陆青锋算上次的账,有些不安,但见赵飞飞笑笑的样子,似乎又不像,便替她指了路。

赵飞飞摆摆手,不让人跟,独自来到后院。

陆青锋正在给小马驹们准备草料,尔后又帮那小马擦药,宽大的手掌中一只小小的瓷瓶。

赵飞飞不出声,抱着臂膀,依靠在门上,悄无声息的看着,犹如赏景一般。

陆青锋终于感觉到了,蓦然回首。

赵飞飞止住他行礼的动作,慢悠悠朝他走去,站在他身边,看着那小马,小马自顾自吃草,仍不搭理赵飞飞。

赵飞飞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笑的。

“上回打了你,跟你说声对不起。”

赵飞飞面朝小马,“伤好些了吗?”

马自然不会说话,唯有它的养护人替他发言:“不过小伤,本无大碍。”陆青锋顿了顿:“谢公主赐药。”

“不必客气。”赵飞飞说,又问了一句:“伤好些了吗?”

陆青锋微微抬眸,这句话赵飞飞刚问过,何故再问?

赵飞飞侧首,看向陆青锋:“这句是问你,你伤好些了吗?”

陆青锋蓦地一静,抬眸,他的瞳色带点微微的蓝,安静看人时,仿佛卧着一泓海水。

两人四目交接,目光在空中交汇。

赵飞飞一手握鞭,漫不经心轻轻敲打另一只掌心,初初长成的妙龄少女,大雍唯一的公主,唇角翘起,声音朗然清脆,开口道:

“明人不说暗话,陆青锋,我看上你了。”

陆青锋如何答的呢?

“你总是在拒绝。”

赵飞飞从回忆中抽出思绪,看着眼前的烛火,窗外已彻底黑透,房中一灯如豆,照出两道剪影,亦照出陆青锋渐渐发红的脸色。

药店的掌柜诚不欺人,那药确实猛烈,且见效很快,短短片刻,已开始发挥效用。

“你……”

陆青锋脸色发红,周身发热,已然察觉不妙,速来沉稳的面孔出现裂痕,目中现出愕然与震惊,似不敢相信赵飞飞竟使出这种手段。

他欲起身,刚一站起,却又坐下,竟全身脱力,四肢酸软,一身内力武艺尽数无法施展。

“这般看我做什么?”赵飞飞道:“本公主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

赵飞飞起身,站在陆青锋面前,将银鞭抵在陆青锋胸口,轻轻一推,还在试图挣扎的陆青锋便颓然坐下,靠在椅上,低低喘气。

“别挣扎了。”赵飞飞轻笑:“今日你乃我盘中餐,跑不掉的。”

“你总在拒绝。”赵飞飞继续说道。

从开始的“公主说笑了”到后来的“陆某不过一介马奴,何德何能”,陆青锋神色淡然,自始至终恪守礼仪,既无寻常他人得公主青睐的欣喜若狂,亦无惶惶不可终日,他仍旧伺候着他的马儿。

赵飞飞来马场的次数更多了。

“陆青锋呢?”

每次来都坦坦荡荡,直接找人。渐渐马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赵飞飞一出现,便立刻告诉她陆青锋在哪儿。

陆青锋多数都在马厩。

他终日喂马驯马,却将自己收拾的很干净,衣裳涤的雪白,高大挺拔的身影或蹲或坐在马栏前,五官英俊,目光柔和,神色温柔。

“真想做只马儿。”

赵飞飞靠在门边不远处,或叼着根干草,或嚼着片青叶,或懒懒散散挥动她的鞭子,目不转睛注视着陆青锋,一日这样说道。

“公主乃天之骄女,人中龙凤,何必自降身价。”陆青锋说。

“你在提醒什么?”赵飞飞一笑:“作为我看上的男人,你不妨自信些。”

大雍没有驸马不可参政为官的规矩,赵飞飞从不计较这些,却也并非毫无分寸,至少明面上要给予父皇一个交待。

赵飞飞拜托明朗,让容翡去除陆青锋奴籍,她本可以将陆青锋直接调入自己府中,再从长计议,但容翡给了她另外的建议。

“即便没有我,不久的将来,你也将脱掉奴籍,或入侍卫营,或参军从武。”

养马犹如养兵,其中大有学问,容翡早已注意到陆青锋一身武艺和排兵布阵之能,如今大雍正是用人之际,即便没有赵飞飞,过不了多久,容翡也会想办法将陆青锋调走。

陆青锋不过二十,假以时日,将大有作为,方当堪大用。

“你自己知道这一点,所以并不在乎是吗?”

陆青锋显然知道马场不是他真正的归宿地,是以被“提拔”时也并无多少诚惶诚恐。

“你在乎的是什么呢?世人的眼光?”赵飞飞说:“喂,老实说,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意。”

陆青锋不答。

“你是木头吗?”赵飞飞日日来,陆青锋日日不为所动,赵飞飞渐渐也有点恼火了。

“死木头疙瘩。你心是石头做的么?”

赵飞飞再来,陆青锋干脆躲开,不是外出办事,便是在马场上驰骋,一整日不下场。

“敢躲我?!”

赵飞飞随手牵了匹马,追逐着陆青锋而去。

马蹄扬起阵阵沙尘,如风一样追赶上陆青锋,陆青锋回头,看见赵飞飞,登时色变。

“小心!”

赵飞飞还未来得及与陆青锋说话,座下马儿却疾驰向前,不仅不减速,反而越来越快,如脱缰野马般狂奔。

这显然是匹还未驯化的马匹,比先前那小马驹更烈更野。

它带着赵飞飞疾冲,眼看就要撞上周围山峦,赵飞飞闭上眼,心道糟糕,要成为为男色丢掉性命的昏头公主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两声嘶鸣,一道身影从旁飞跃而来,竟是陆青锋拼命追来,从那匹马上直接跃到赵飞飞马上。

陆青锋伸手,火光电石之间,手臂上青筋爆起,死死勒住缰绳,马儿不敌这股劲力,狂奔一段,终于停下来。

“你不要命了吗?”

陆青锋怒吼道。

赵飞飞脸色略白,整个人被陆青锋圈在怀里,听到这话,即便惊魂未定,却忽然笑了。

“陆青锋,你吓到了是吗?”以至于都忘了平日里恪守的礼仪,不叫公主不说,竟敢吼她,像男人吼自己的女人一般。

赵飞飞往后靠在陆青锋怀中,感受到陆青锋衣下结实的肌肉线条,还有胸腔中重重的心跳。

赵飞飞仰头,脸颊挨在陆青锋下巴上,两人气息交缠。

“陆青锋,你担心我的罢。”

陆青锋沉着脸。

“陆青锋,你喜欢我的罢。”赵飞飞再抬高点下巴,嘴唇近在咫尺,她听到重重的一声,犹如擂鼓,不知是谁的心跳。

“公主,请自重。”陆青锋微微扭头。

“我便是这般轻浮。”赵飞飞说:“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轻浮一点又如何。我觉得你其实喜欢的很呢。”

陆青锋仍沉着脸,深吸一口气,勒停马儿,单手搂住赵飞飞腰肢,不由分说将赵飞飞提下马,而后松开手,转身快步离开。

赵飞飞看着陆青锋迅速消失的身影,勾起唇角。

之后赵飞飞再来,陆青锋又恢复了那波澜不惊的模样。

这一年,小朗与容翡尘埃落定,赵鸿之登基,为二人赐婚,大婚之前小朗要带容翡回扁州一趟,赵飞飞亦一同前往,与此同时,陆青锋获容国公亲自考较,即将前往边疆参军历练。

“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见。我不在你身边晃悠,你这木头便要很快将我忘记了罢。”

赵飞飞抱着双臂,站在颓然脱力坐着的陆青锋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青锋:“喜欢一场,总要留下点什么,哪怕日后相隔万里,再不能相见,也要让你永远记得我,记得这世上有个赵飞飞。”

陆青锋耳朵脖子都已发红,周身燥热,呼出的气息犹如火焰,灼热无比。

“你,你……”

“又要叫我自重么?”赵飞飞说:“让我自重很简单,不喜欢你就可以了。”

“陆青锋,你其实喜欢我的罢,其实对我有意的罢,否则为何从未赶我走,自我来后,你便时时在马厩喂马_我问过他人,你从前并非这样。”

陆青锋抓住桌椅扶手,努力维持神智,双眼发红,“没有。”

“是吗?”赵飞飞说:“都说女人惯会口是心非,男人会吗?”

赵飞飞往前迈一步,微微俯身:“身体与心,哪个更诚实点呢。”

陆青锋咬牙道:“你用这药……”

“那有什么办法呢,打又打不过你,捂又捂不热,”赵飞飞说:“听说对口是心非的人,这招最管用。”

“陆青锋,我把自己送给你,你要不要?”

陆青锋双眸猛的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赵飞飞。

昏暗的烛火下,赵飞飞神情却淡然,甚至有点冷漠,她的眉眼间带着股女子少见的英气,在这冷漠之下,却有种冷调的魅惑。

“我想要什么,从来主动争取,哪怕使一点手段,”赵飞飞眼眸微垂,往下注视着陆青锋:“但实在得不到的,该放手时便放手,人生在世,不该过分奢求不属于你的东西,否则将滋生痛苦。”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倘若这样都无法得到你,那便也罢了。”

“陆青锋,你想好了,要不要?”

赵飞飞手持银鞭,沿着陆青锋的面颊轮廓缓缓下滑。

陆青锋面色通红,如嗜酒过度,浑身冒着热气,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手背上青筋爆起,显已忍到极致。

银鞭鞭身清冷,触碰到陆青锋的肌肤,起初如清泉,极度舒适,片刻后却如滚油,缓缓移动,动到哪里,哪里便像着了火一般。

陆青锋喉头滚动,坚毅的嘴唇死死咬着,极力压制着声音。

赵飞飞双目起先注视着陆青锋眼睛,后来便随着那银鞭,缓缓移动。

“住手!”

陆青锋倾尽全力,攒出气力,在银鞭到达他的腹部时,奋力推开赵飞飞。

“滚开!”

陆青锋双目赤红,怒吼道。

赵飞飞后退一步,灯火之下,耳尖似有绯色。她定定站了一会儿,点点头:“很好。看来本公主的确自作多情了。”

“既如此,便就此别过。”

“日后再不会去找你了,你安心参军。”

“缘至于此,江湖再见。”

赵飞飞说完,竟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

陆青锋气息不稳,却死盯着赵飞飞背影,急促问道。

“你问现在还是以后?”赵飞飞回头,说:“现在去叫人,为你解药,以后么,自是做我的公主。如今天下渐太平,等从扁州回来,我打算云游天下,到处看看。江湖上伟岸男儿多,保不准能再遇心仪之人。”

“你放心,虽在你处受了挫败,但本公主向来豁达,断不会一蹶不振,仍会一如当初,不改初心,真心追求与相待。”

赵飞飞再度转身,欲离去。

却听身后一声巨响,接着火热的躯体覆上来,门板被死死按住,陆青锋竟不知从哪里积蓄起力量,冲过来,拦住赵飞飞。

“你敢!”陆青锋红着眼,“你这样对别人试试看!”

赵飞飞身前是冷冷的门板,身后是滚烫的温度,灼热的呼吸在她耳畔,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似要将她嵌进骨头里。

“你管我?”赵飞飞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陆青锋不停喘息。

“我想怎样便怎样,谁也不能管我,”赵飞飞说:“除非……”

“除非什么?”陆青锋哑声道。

赵飞飞不说话了,微微扭头,看着陆青锋。

“你问这些做什么,拦着我做什么?”赵飞飞说:“陆青锋,我刚刚已经决定不喜欢你了。你不是也……”

剩下的话再无出口的机会了。

陆青锋低头,火热的手掌捏住赵飞飞下巴,滚烫的唇瓣贴上去。

“赵飞飞,我什么都没有。”

赵飞飞无意识的抓着银鞭,后来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全然不觉。

“没关系。”赵飞飞说:“我什么都有。”

“赵飞飞,跟了我,便永远不得反悔!”

“哪怕有一日你后悔了,哪怕你是公主,我也永远不会放你走。”

赵飞飞仰头,不停喘气,陆青锋如一只野兽出笼,平日所有的压抑仿佛在这一刻都迸发出来,赵飞飞口中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给我一点时间,最多三年,定会给你一个体面的驸马。”

“陆青锋,你现在就很体面。”

“还不够,配我的公主还不够。”

赵飞飞笑起来。

“赵飞飞,在上安等我。不要招惹其他男人。”

“我只招惹过你_我还是想去江湖闯荡闯荡……唔,我去找你,顺带闯荡江湖。”

“好,我带你去看西域的草原与雪山,还有中原不曾见过的骏马。”

“好。”

“给我点时间,待以后,我陪你去你想去的江湖。”

那一夜,陆青锋终究没要了赵飞飞,他以极大的自制力熬过煎熬的几个时辰。

翌日清晨,晨光微熹,天际一抹鱼白,陆青锋带赵飞飞来到马场,扶她上马,陆青锋坐在她身后,挥鞭,马儿驰骋起来。

晨风吹过赵飞飞脸颊,赵飞飞背靠着陆青锋厚实的胸膛,衣袂如飞,她仿佛看见背上的翅膀舒展开来,带着她飞翔,飞向广阔,自由,而又温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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