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燕翕也回了王宫来,约莫是燕攸宁离开后他便接到了宫中的消息。
甫一入王宫径直往回中宫,燕檀刚巧也在燕寿的寝殿里,两人抬头就撞了视线。
看着燕寿,燕翕询问了燕檀来龙去脉与当下燕寿的身体。燕檀如实道来。
燕寿这会儿因伤势病得有些神志不清,闻声算是勉强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看向两人。
“燕国今受北面伏国虎视眈眈,周围小国虽表面顺服忌惮私下里却各怀心思,太子要多加防范,若他们投靠了伏国,燕国岌岌可危。安陵君要辅佐太子,拱卫王室,如今形势下不可内斗。”
燕檀、燕翕应声,燕寿又一阵咳嗽,脸色瞧上去更加得虚弱了。
离开寝殿,踏出门槛,燕檀、燕翕不约而同看向对方。似都明白对方的心思,一言不发地各自离去。
时不过半月,燕寿伤重病弱,难再救治。回中宫里传了遗诏。
太子檀即位,安陵君加封容侯,王子洵封安平君可迁居安平县,承阳公主加封承阳侯,随容侯辅佐新王。
宫中姬妾在王登仙后随王入葬,侍奉左右。
消息传至各宫,燕洵最先奔往回中宫大寝。
床前,素黄的罗帐垂落遮挡了里间一切,却仍旧因闷热的天气可闻到空气中微微血腥与腐肉的气味。
宫娥垂首于罗帐两侧不声不响。燕洵目红如桃跪在床前,“父王,阿娘,我阿娘不能留下吗?”
帐中并无回应,他眼里缀着泪花膝行上前,抬手想要拨开帐帘。
“安平君,王已经去了,遗诏不可更改。”一侧的宫娥出声。燕洵样貌俊秀,此时惶惶一些哀求模样,让宫娥瞧着也觉不忍心。
她话落,燕洵便愣愣的忽而低泣,又蓦地从地上爬起冲出了大殿。
长杨宫里,姝姬让两个宦人按着跪在地上,泣泪如雨,鬓发散乱,挣扎与歇斯底里。
“为什么要殉葬!我不要,我不想死……呃!”素锦裹上她细白柔嫩的脖子,一宦人站在她身后神色冷淡,手中力道越发收紧。
她秀目充血,眼珠子都似要从眶里脱落,一瞬失神便再不聚焦,了无生息。
素锦抽离,三个宦官退后,她软倒在地。
“先用草席裹起来吧,到时候丢进墓葬里。”行刑的宦官晦气地丢了手中的素锦,吩咐身侧两人。
“喏。”
“喏。”
高平宫里,燕攸宁去了信殿。
她去时已有两个宦人在大殿,并非她高平宫的人。她甩开了伏缉熙握着她的手,挡在薄姬面前。
宦人端着的木盘里一杯酒与一段素锦,见她脸上为难,“承阳侯,这是王上遗诏,您不能违抗先王遗命吧。”
伏缉熙也走上前,在燕攸宁身侧。
一时僵持着。
薄姬站在燕攸宁身后抓住了她的手,“就这样吧,小宁。”
“阿娘。”燕攸宁转过身来。
“希望你能一直肆意的生活下去,一定会比阿娘好的。若是早能想明白,也不会如此。熊姬也不会那样。”她道。
“还有机会的,我带阿娘离开。”燕攸宁将她的手握紧了。
薄姬摇了摇头,“大王还命你与容侯一同辅佐新王,你抗命带我离开不值当。况且也不止我一人,便是到了地下也有作伴。”
她抱住燕攸宁,“着实也是有些累了,想开后更觉一切都是个牢笼。小宁要好好的,随心才好。”
回想往事,那些让她走到如今的选择有自愿有不愿,但无一例外都毫无反抗的余地。
小宁是不同的,也是有些幸运的。以往的那些不理解,如今想来就该那样才对。她做不到,倒是希望小宁能永远如愿下去。
放开燕攸宁,她去喝了那杯毒酒,只觉人生至此,唯有这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她看了一眼伏缉熙,还是觉得他无法保护燕攸宁,可她也只是一直在女儿的保护里。
想了想,小宁她能保护好自己的。
“阿娘!”燕攸宁去抱住了她,看她无力地软在她怀里,唇侧溢出了些血丝。身子有些颤抖,指尖也颤颤地抬手抹掉她唇角的血。
“我或许该早些带阿娘离开的。”
薄姬的身体在这夏日的热意里逐渐的冷了。她静静地坐着,这日来的太过猝不及防。
父王伤重过世,便要将她阿娘也带走,这是她怎么都未想到的。
伏缉熙看着她,想将她搂到怀里抱着。此时看着她的心痛,就如他娘死去那日一样。
燕攸宁坐了许久,至宦人等不下去要将尸体带走,出声,“公主,您节哀。薄姬的尸首还将送到先王那儿去。”
宦人将薄姬抬了走,伏缉熙蹲下身抱住燕攸宁,“公主。”
“嗯。回寝殿吧。”她道。
他抬头看她,吻落在她唇上,轻轻地带着安慰。
他想说,他会陪着她的。可他又无法保证,能永远在她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