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程微月惊呼着闭上了眼睛,军医老赵也不忍地别开视线。
只有永宁郡主仍坚定地望着谢铎,没有丝毫畏惧和闪躲。
“嘭——”的一声,纯金的发冠摔在地上,永宁郡主的发冠连同一头青丝尽数被斩断,长发一半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一半缓缓垂下,遮住了永宁郡主英气的脸。
断发极乱,披在头上,看起来十分狼狈。
“明日会有人送你回京城养伤。”谢铎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右肩的伤口,“你这条命,日后我自会取。”
永宁郡主脸色变了。
“谢铎,当年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你不能擅做决定。”永宁郡主声音凌厉起来,“你要怎样才可以消气,某可尽受,但此去成山兹事体大,望你想清楚……”
她没说完,便让谢铎的眼神骇住,当即噤声。
这么多年驰骋沙场,她见过太多的人,可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眼神,让她这般,遍体生寒!
“此时不杀你,你便该庆幸。”
帐中所有人噤若寒蝉,如见阎罗那般恐惧。
永宁郡主虽不服,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他明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参与这趟剿匪,剿匪之后她要去成山,要搜集证据扳倒成山王!
谢铎却阻断了她的计划,坏了她多年来的筹谋,这无疑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可她却无计可施。
她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要用清清来做试探,天知道,她是无心的!
结果这夫妻俩,一个给了她一箭,耽误了她现在,一个捅了她一刀,毁了她将来!都什么人啊!
说不恨他们那是假的,可无意义的仇恨只会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为今之计,只能先按照谢铎说的那样,先回京城,再做另外的打算。
对了,元崇雁还在军中,谢铎没说要把她的谋士也一并送走,那他就能留下,及时给她汇报情况。
清清本来以为今夜可有的熬,结果刚将图纸打开,想要借绘制图纸的名义对付到天亮,外头就跑过来几个人,惊慌失措地说道:“王上,不好了,简大人被抓了!”
祝毅从草席上弹起来,顾不上伪装,声音都变了调:“你他娘的说什么?”
“简大人被抓了,与李大人一道儿,已经押解上京了!”那人声音如丧考妣,“就方才的事儿,我已派人去拦了,可咱们人不够,城中还要留有人手,王上,如何是好啊?”
“江兄弟,如何是好啊?”祝毅殷切地看向清清,原封不动地问了回来。
清清生怕他们一个头脑发热,集结城中人手去炸房子,当即说道:“快,集合,叫所有人到黑甲军察觉不到的地方集合,做好行军的准备。”
此时城中各个角落都已经被黑甲军控制,若连他们觉到不到的地方,定没什么黑甲军看守,自然也没有火器,可阻止他们同归于尽,而且把人集中起来,也方便一锅端。
“王上,谁在说话?”对方显然不太信任清清。
祝毅却对她深信不疑,训斥道:“让你去集合众人还不快去?干站着等死不成?”
外面的人却问:“为何要集合众人?咱们不救简大人了吗?”
“对啊,为啥啊?”祝毅又反问。
清清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只管信我,押解上京的路上定然严防死守,路上劫囚是行不通的,只会白白送了性命。而且,黑甲军抓了简大人,定然已经知道了简大人的存在和目的,若是你,接下来你们会做什么?”
众人恍然大悟,自然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那他们就危险了!
“既然如此,便与他们同归于尽!”外面那人义愤填膺地说道,“今日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他们只管来,俺要以身殉城!”
那人这样一说,居然有不少响应的。
清清便知道,症结不在他们身上,还在眼前这人。
是以,只看着祝毅,耐心劝慰道:“死守数月,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房子、田地、安稳生活,就为了争一口气,鱼死网破,值得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城中这么多百姓,还有孩子和老人,点燃了火器,可就真的回不了头了。”清清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祝毅沉吟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清言尽于此,走到门边,将外面的人给放了进来,与他们简单交谈,将问题丢给祝毅,让他自己思考。
外面那人问明白清清的来历之后,就凑到祝毅身边,小声催他快些决定。
不料,祝毅沉默了好一会儿,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照江兄弟说的做,叫人到巴宕山底下集合。”
“王上!”那人急道,“简大人被抓,咱们没有其他选择了,今夜不动手,天亮之后失了先机,可就没有机会了!”
祝毅却坚定地说:“我意已决,快去!”
那人懊恼地耙了耙头发,重重地叹息一声,拂袖而去。
祝毅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像是回答他的话似的,无奈地笑道:“怎么没有机会呢?只要我归降,你们就有机会好好活下去。”
清清没有说话,看着祝毅的侧脸,无限唏嘘。
之前说钦佩他的胸襟,是忽悠他玩儿的,但此时此刻,她真的有点儿佩服他了。
趁着夜色的掩盖,洛守的百姓得了命令,悄悄溜出来去了驻兵最少的巴宕山脚下,也就是那片被毁的良田。
可原本该指导他们下一步行动的首领却始终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