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素并未放在心上,他垂眸看向身边的绮月,丝毫不顾此时身处何处,柔声问她,“你可还好?”
绮月却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好不好的,我当然好得很。”
却见玄素稍稍躬身,附在自己的耳边,轻声道,“无怀是阿难的大弟子,原本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多年,如今他重见天日,只怕师父……阿难他,若是活着,必然就在这附近。”
绮月目光微凌,继而假作若无其事,实则细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却并没有见到阿难的身影。
难不成玄素猜错了……?
见玄素并不答自己的话,只低头与那妖女亲昵一番,全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模样。无怀的面色阴冷异常,“玄素,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不把我放在眼中。”
“分明是师兄诈死,竟也不告诉师兄弟们,让南离的大家好生伤心了一阵。”玄素说的一本正经,可那话却怎么听都有些奇怪的含义。绮月看在眼中,有些忍俊不禁。
“难得能在此处遇到无怀师兄,不若您便好生说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玄素目光紧扣在无怀身上。
“老衲凭什么告诉你!”无怀重重冷哼了一声,怒道,“玄素师弟,你可是非要为了这妖女与老衲反目?”
玄素神色不动分毫,目光冷淡,“那又如何。”
正值此时,却有一名年轻的士兵从队列的最后跑了过来。那几人身边一直站着的年轻将领附耳一听,便是神色微敛,忽然厉声道:“今日,撤!”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撤了?”
归无的将士们还以为又是一番生死决斗,没想到对方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是如此上来对峙一番,就这么简简单单地退兵了?
月氏这是是疯了还是傻了。
而聂晴云亦是一头雾水,月氏就这么,骂了半天,没骂赢就走了?
只有玄素与绮月两人对视一眼,隐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月氏、无怀、还有那年轻将领的身后,仿佛有一人,在轻而易举地操控着一切。
“既然他们主动退了,也是好事。”归无的军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聂晴云的身后,“将士们还没得到足够的休养,若是强行上阵,只怕会有更多不必要的牺牲。”
月氏来得快,去得也快。
绮月本欲上前拦截,但听到军师如此一番话,不免看向身边的归无将士们。入目所及,就没有一个囫囵人,大多都是负伤而来,极为勉强。
但注意到绮月的目光,不少将士们的面上都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来。
待归无军依次撤回归霞关中,绮月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垂眸正欲落泪,却有一张青灰色的手帕子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抬起头,便见到玄素的温柔目光。
“绮月姑娘……”边上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断了二人间暧昧的氛围。
玄素面色不善,正要将手帕收怀中,却忽然被面前的女子一伸手拽了过去,一时怔住。
而绮月早已别过头去,看向那边上的男子,“邢公子,说起来还不知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邢赭石还没来得及搭话,聂晴云见玄素二人还没走,恰好走过来,便托腮瞧着这三人间的奇怪氛围。
“大人,还不走吗?”邢二也没注意,只看着自家城主傻站在那不知道做什么,便大喊一声道。
这一喊倒是好,不禁吓了聂晴云一跳,也惊破了那三人间的暗流涌动。
“邢二!”聂晴云恼怒地嗔怪道。
“我也姓邢,父亲人称邢二爷。”邢赭石道,“没想到竟是如此得巧。”
比起绮月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羞涩少年人,邢赭石显然已经成长了不少,俨然有了几分他父亲邢二爷的爽利做派。
如此一来,聂晴云倒是不好怪罪于邢二了,便索性上前对邢赭石道,“邢公子,今日多亏你仗义执言,只是我们归无已然有段时日没有通商了,您怎么会……”
“我是看到绮月姑娘,找了过来的。”邢赭石笑着道。
那日他在路上便远远见到了绮月与一名男子同行,看那去的方向,似乎是归无。邢赭石迟疑了一瞬,便将家中商队暂且安顿下来,自己乔装打扮一番,紧紧跟在那两人身后。
他担心绮月的安危,那次在弥城的时候,他受制于父亲和大伯不好出手相助,这次怎么也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好在他一路辛苦,今日还是派上了点用场。
邢赭石说得简单,但他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绮月,在场的几人多少都觉察的到他那几分的心思。
绮月自然也知道。
“今日多谢了。”绮月拱手向邢赭石郑重一谢,“不过邢公子,那时在黑沙之事你不必介怀,我虽然是被那阿芝所害,但也并非无还手之力,不过是不屑与那群流民纠缠罢了。”
邢赭石眸光暗淡,他又如何不知……只是,他是那么想再见见她,哪怕多看一眼也好。
玄素忽然上前一步,正好挡在两人之间。绮月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一只手触碰到自己的侧脸,继而轻轻拂过。
“你发髻乱了。”玄素低声道。
自从那日玄素向绮月说了那番自白的话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如此亲昵的接触。他的目光对上绮月的,那周身难掩的醋劲,是个人都能瞧出来。
绮月一时间怔在原地,竟不知是进是退。
邢赭石眸中的希冀越发得暗淡,继而消失不见。
他自己亦是男子,又如何不知这名僧人模样的男子,分明就是在向自己示威。
而此时绮月的反应,双颊绯红若蜜桃,眼如春杏,唇角含笑……他又何尝见过。
“对不起,是在下唐突了。”邢赭石躬身朝绮月道,“既然绮月姑娘一切都好,在下便先走了,商队还等在附近的村落里,等着回酒馆里呢。”
他说得落寞,却也终究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