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绮月像是一个旁观者,她微微一怔。怪不得那孩子……看起来有些眼熟,竟然是玄素。
可是他看起来,和自己认识的那个玄素实在太过不同了。
不过如此说来……那这个师父,就是阿难了。
“师父。”小玄素小小的身体支撑起来,固执地面对着自己的师父,“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生灵。我……”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话!”阿难的面色铁青,他用力一掌,再次把玄素扇倒在地。
这一次,孩子尚且稚嫩的面颊都有些红肿。
“阿难师叔!”慧真冲了过来,双臂长开,挡在了玄素的面前,“您不能再打玄素师弟了!”
“慧真,你虽然被抬到了无字辈,但还挂着慧字的名号呢。”阿难的面容始终是平淡如一,仿佛心如止水,“你现在,到底还是我南离寺的人。”
“我……”慧真脸色微白。他本就是空字辈空闻的徒弟,师父空闻死后,奉茶时被圣僧阿难的师弟迦叶看中慧根,将要带去无名寺。不过眼下他尚未执礼,因而按道理,确实还是南离寺慧字辈的人。
慧真下意识退开一步。
如今迦叶远游,他还要寄居南离,不能得罪南离的开宗祖师爷阿难。
阿难俯下身,将那只猫从玄素的怀中硬生生提了起来。他的大手擎住小猫纤细的脖子,面无表情地微一用力。
只听到“吱嘎”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掐断的声音。
玄素蜷缩成一团,用力闭住了眼睛,双手捂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呜咽。
慧真眼睁睁地看着阿难松开手,那只猫重重地摔在地上。恍惚间,他看到小猫被包扎好的右侧前腿。这或许就是玄素一直照料着这只猫的原因吧。
地上的孩子身躯颤抖着,阿难蹲下身,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徒儿,会着凉的。”阿难的语气温柔,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圣僧,“这些东西,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你的心里,永远,只有苍生,知道吗?”
绮月的视野里,被一双满含泪水的眼所占据。
世界逐渐化为一片虚无,等到再次清晰的时候,小小的男孩已经成长为少年。
俊美的少年僧人褪下僧袍,目光沉静如水。
而在绮月的视野里,见到的却是遍布脊背的伤痕,或新或旧,难以想象他承受了何等的伤害。
可玄素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他只是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
“跪下。”阿难厉声道。
玄素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他的目光有些茫然,顺从地跪在地上。
“你是佛子玄素,你承担的是天下人的性命。”阿难从一边的架子上取下一根长鞭,目光温柔,“你必须心怀戒律,你的生命不属于你,是属于天下的,你明白吗!”
手上的长鞭抽打在少年的脊背上,顿时便是皮开肉绽。可少年的目光始终木讷,他一字一句,重复阿难的话。
“我的生命……属于苍生。我必须竭尽我的一切,完成我来到这世上的使命……我……是佛子。”
阿难终于满意,他抿紧唇瓣,笑容温和,“你要一辈子都记住。”
那笑容放在绮月的眼中,却显得尤其怪异惊悚。
“小姐!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小姐!”
小枝的大嗓门把绮月从那奇怪的梦中唤醒,外头已经天光大亮,绮月抬手挡住刺目的光,一面道,“我不是叮嘱过你了,不要再叫我小姐了。”
她的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梦……玄素小时候的事情,还有那个慧真,以及奇怪的圣僧阿难。
难不成是她一直怀疑母亲的死和阿难有关?所以在梦里把阿难想象成了那副样子?
绮月只觉得一切有些匪夷所思。
“绮月姐姐……”小枝看着绮月醒来,眼睛里闪着泪花,眼眶通红,也不知是哭了多久。
她打了个哭嗝,绮月回过神来,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浅笑。
“我还没死呢,出什么事了?”绮月问道。
“没……就是您怎么睡到现在才醒……”小枝边哭边道。
“我不就是睡到了正中午。”绮月忍俊不禁地打趣道,“难不成我这个甩手掌柜,还不能睡个懒觉了?”
“才不是呢小姐!”小枝用手背用力抹了抹眼泪,“您已经睡了两天了,昨天都过去了!”
“是吗……”绮月这才感觉到怪不得脑袋都睡得疼了。
这一个梦,实在是太难熬了。不过为什么,她会梦到玄素……还是看起来这么真实的一个梦境。
绮月有些恍惚起来。
“您可算是醒了!”床榻边的小姑娘好歹算是擦干净了泪珠子,眼尾还残余着淡淡的红,她委屈地道,“绮月姐姐,你要是再不醒,于言和景儿两个人都要打起来了!”
等到绮月收拾好到前厅的时候,景儿和于言已经坐在那里许久,只是看两个人的神情,看起来相谈得并不是很愉快。
“绮月你身体怎么样?”景儿看到绮月过来当即便上前道。
于言冷哼一声,“她以前受过那么多伤不都没死,左右睡得有点头疼,又死不了。”
“你——!”小枝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即便恼怒地道。
“好了小枝,你就别掺和了。”绮月打断了小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