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尽可以喊。”半晌后,穆宴从对方跟前抽离,喑哑的声音低低开口,“你喊一声,朕便吻你一回,直到你安静为止。”
穆染最终不再说话。
她试着动了动被对方压在身后的手腕,结果刚挪动了一点,便被桎梏得更紧,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
她于是暂时放弃了挣扎。
而见她终于安静下来后,穆宴才微微低头,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就像眼下这样便好,皇姐不要再激怒朕。”
穆染闭上被绸带遮住的眼。
她根本不知道对方今夜为何又忽然发疯。
分明什么都没做,可对方却愈发癫狂,甚至于她每开口说一个字,对方都极为不想听,仿佛料定了她会说什么一般。
于是在一片黑暗之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对方抱着她慢慢走了起来。
因着无法视物,故而别的感官便愈发敏锐。
渐渐地,她听见了耳边有冷风吹过。
却不是殿外吹来的风,反而像是狭长逼仄的甬道之中呼啸的风声,而被抱着的身子则一点点坠落。
穆染似乎带着她在一层一层的台矶往下走。
在走了一小段路后,她感觉到对方似乎停了下来,接着抽出一只手,不知在做什么,很快便又收了回来,再次带着她缓缓往下。
穆染不知道穆宴究竟要待她去哪儿,也不知道那地方有多远,只是对她来说,这一段路程完全就是煎熬。
因为对方在抱着她的同时,修长的指尖还在她整个纤细的腰,四处游走,那上面的温度仿佛剧烈燃着的火焰,每每隔着衣衫触碰到她,都叫她整个一滞,不由自主地起了细小的疙瘩。
穆染想要出言阻止,可就如同对方自己方才所言,但凡她一开口,穆宴就会低头,微凉的唇压上来。
如此几回,几乎每次都是她刚一出声,对方的唇便落了下来。
及至最后一回,她被纠缠许久,待对方放开时,她整个人都有些眩晕。
“皇姐还要开口吗?”于黑暗之中,穆染听见对方杂夹着阴沉低哑的声音响起,“你知道的,朕向来说到做到。”
穆染最终咬牙,放弃开口,任由对方的指尖在自己腰间肆虐。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不知走了多久。
耳边呼啸的风声逐渐减弱,原本一直往下坠的身子也变得平稳起来。
显然,对方带着她,似乎已经走完了那长长的台矶。
遮着双眸的绸带是月白色的,并不能完全阻绝光线,因而当到了灯火明亮之处,穆染便感觉到原本黑暗的视线变得亮了起来。
尽管她还是看不见,可比起先前完全的黑暗,眼下倒让她没这样不安了。
“我们到了。”
穆宴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脚下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半晌后,他微微弯腰,将怀中抱着的人轻轻放了下来。
失重之感让穆染身子紧绷,然而下一刻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背脊落入柔软的锦被之上。
将她放下后,穆宴才收回手。
接着他站在一旁,看着落入床中的对方先是一怔,然后整个人往后退了退,十分警觉的模样。
“皇姐自己想好了。”眼见对方抬手想要摘下眼上遮着的绸带,他幽幽地提醒了句,“朕是为了你好,才遮住了你的眼,如今你要将这绸带拿下,届时无论瞧见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得朕。”
穆染闻言,已经碰到绸带的指尖一顿。
对方的话听上去并不似在危言耸听。
可先前也不是没受过惊吓。
穆宴方才的那些行为,哪一个不是叫人惊惧不安的?
况且对方那话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怂恿更合适一些。
毕竟眼下双目无法视物,穆染能明显听出对方言语之间的兴奋之意。
他根本就是想要她将这绸带摘下。
照着对方的性子,便是眼下穆染停下不摘走这绸带,用不了多久他也会亲自动手。
因而最终,穆染还是握住了那绸带的尾端,接着轻轻一拉。
月白绸带霎时落下,她的双眸也因为忽然而来的明亮烛火而下意识闭了起来,半刻后,才一点点重新睁开。
接着整个人怔住,眼神变得惊愕且不敢置信起来。
她最先看到的,是站在跟前的穆宴,可对方毕竟是她常见着的,因而她并未有什么特殊的神情,可当看见对方身后,这一整个环境后,她才终于变了脸色。
这是一个巨大且空旷的地宫。
内里空空荡荡,极少有什么摆设,四周都是雪白的墙,坚硬且冰冷的岩石,每个角落都点了数盏烛火,将这空旷的地宫照得通明而没有一丝阴影。
最远处的那地方,有一处墙体隔断的位置,远远瞧着并不知是做什么的。
而另一边,则是蜿蜒至上的台矶,从穆染的视线看来,那台矶极长,层层叠叠,看不到头。而那宽度,同先前她在寝殿内看到的,在博古架挪开后显露出来的宽度一样。
这地方为数不多的几个摆设,除去靠墙边的一张宴几,同两张椅子,便是她身下的这张月洞架子床。
整个地面上铺了范围广大的地毯,看着却瞧不出是什么料子所做,只是显得十分柔软。
地毯之上足足放了三四个燎炉。
此时燎炉之中并未点着炭火,可落入穆染眼中,那几个燎炉却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烧着,明亮得她双眼一灼。
她的视线忽地收了回来,落在自己身下的架子床上。
这床虽是常见的架子床,可上面的花纹却是穆染从未见过的。
仿佛某种图腾,狭长虬节的诡异图案一圈圈才缠绕,瞧着仿佛蜷缩起来的蛇尾,那图案之中似乎有什么被紧紧缠住,细瞧上去仿佛是个人,又好像是层层叠叠的绿萝,被一点点环绕,无法逃离。
这诡异的图像让穆染看着看着整个人有些恍惚。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什么。
女子纤弱的手腕仿佛一折就会断,苍白的似乎很久没见过阳光,连上面细小的血丝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纤细的双腕被月白色的绸带缚住,收拢在一起,绸带的尾端锁在了架子床的床头之上。
她的脸上是难过悲戚的神情,眼神落在床外的某一处,口中似乎说着什么,隐在锦被之下的纤柔的双肩和脖颈之上,是令人简直心惊的颜色,一点点仿佛散落的桃花,在莹白清冷的映衬之下,肆意绽放。
这时,女子似乎听见了什么,整个人愣住,接着猛地自喉中发出尖锐的悲泣。神情也一点点暗淡下来,失去所有希望。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架子床的图腾之上,口中喃喃念出一句话。
“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比起之前,这句话女子说的十分平静,可独独这一句,仿佛是在穆染耳边响起的,前面女子喊得那些她一句都未听见说的什么,只看见了对方颤动的双唇,唯独这句,深深落入耳中,刻进心间。
她心头猛地一跳,忽地想起先前那夜的梦魇。
那句“你去死啊”再次重现。
她整个人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变得惊惶起来。
那种真实而压抑的绝望再次从心间蔓延开来。
她的指尖狠狠揪住身下的锦被,眼神猛地看向站在床边的人。
“这是哪儿?!”
她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尖锐。
这里带给她的感觉太悲伤,也太压抑,她一刻也不想在此处待下去。
穆宴站在她跟前,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晌缓缓开口:“皇姐可是吓到了?”
他说着慢慢上前,接着在床边落坐。
“朕方才就同你说过。”他的视线落在对方失了血色的颊边,“朕是为了你好才遮住你的双眼,可你总是不听朕的话。”
“我问你这是哪儿!”
穆宴忽地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这应当不难猜。”他道,“朕方才并未带着皇姐离开寝殿,不过是往下走罢了。”
“朕早先便同皇姐说过,这明安殿当初修建时,世宗可是费了许多心思的。”
“这样完美的设计,落成之后果真是杰出得令人赞叹。”
他抬手,指尖似乎想要触碰对方的面容,可穆染却没打算让他如意,在对方抬手的瞬间,她整个人便往身旁一退,接着往床下跑去。
在她看来,眼下的穆宴仿佛着了魔,眼中都是诡谲而幽暗的神色,唇边的那抹笑意更是叫人见了便心中生寒。
纵然同对方相处这么多年,她也从未见过对方如此模样。
仿佛一个彻底失了理智的疯子。
她想离开这儿,可脚尖刚着地,整个人便被强劲有力的小臂一拦,接着还未回神之时,腰间便被狠狠往后一扯。
头晕目眩之间,她整个身子跌落在锦被之上,接着那个拦住她的人稍稍侧身,整个人覆在她之上。
“皇姐。”穆宴低头看着她,眼中有隐隐的猩红闪现,“朕方才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再惹朕生怒?”
他说着掌心下滑,找到对方放在身侧的手,十指同对方紧扣,接着猛地抬起,将对方的双手压在面容的两侧。
“你是高看了自己,还是小瞧了朕?你觉得能在朕的跟前从这里跑出去?”
他说着低低一笑,笑声之中却压着浓烈的冷意。
“皇姐如今应当知道了,这地方是世宗为谁修建的罢?”
穆宴言语之中带着奇异的色彩。
“这么多年来,竟从未有人发现过此处,那史书上记载的世宗,仁德圣明,励精图治,一生都在为了大魏操劳,以至后宫空悬,未留后代。他同自己名义上的姑母,赵国大长公主之间更是姑侄感情深厚,可谁又能料到,偌大的明安殿之下,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那是世宗为了心中入了魔的执念而建的,用来囚住那一生都求而不得,总想着逃开的人。
“如此看来,你同那赵国大长公主都是一样的天真。”
穆宴看着穆染如冷月寒星般的双眸。
整个大魏都是天子的,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不过皇姐比之她,倒有一点好。”
穆宴说着,低下了头,轻触她莹白的颊边。
“你比她”手下用劲,压住对方挣扎的指尖,穆宴的声音染上了难以言喻的颜色,“朕的皇姐,比之那大长公主要听话得多。”
那大长公主永远都在反抗,试图逃离。
可他的皇姐不同。
穆染冷情的同时却也过于聪明,所以懂得收敛。
譬如眼下,穆宴落在对方颈子上的指尖并未让对方变得激动,她只是掐着自己的指尖,一贯地沉默着。
可穆宴不想再看见她这副模样。
“皇姐。”他逐渐向下,轻轻捏住对方腰襦的系带,声音一点点哑了下来,“朕已经没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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