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悄悄抬眼看了眼茶台后的殿下。
只见对方指尖在茶台上缓缓婆娑着,莹白的面容上不带什么情绪,小半刻后,对方才开口问了句。
“那窗棂的位置你可还记得?”
桑晚想了想,接着缓缓点头。
“记得。”
这天夜里,穆染照着惯例遣离了寝殿内所有宫人,也未留下一盏烛灯。
她衣衫齐整地躺在架子床上。
同最初那些日子比,如今的她已经不再会去想今夜的穆宴会从何处出现了。
因为对方总是来得悄无声息,且时间不定。
有时穆染将将入殿没多久,对方便已经进来,有时又是穆染几乎撑不住快被倦意席卷时,对方才出现。
只是无论怎样,自元正之后,穆染同对方交易来,穆宴虽然夜夜前来,但再没碰过她。每每和她同榻而眠都只是安静抱着,或者同幼时那般,总是在她耳边漫无边际地说些话。
即便总也得不到穆染的回应,对方也乐此不疲。
穆染不笨,或者说,她有时过于聪明。
因此她太明白对方这样做的目的。
当穆宴那样的疯子,有朝一日收敛了所有癫狂,而在你跟前展露出无害温和的一面时,恰恰是对方要发狂的前兆。
因为这一切都只是伪装。
猛兽在食时为了不吓跑物,总是要进行长时间的伪装,及至最后一刻才露出尖利的獠牙,将早已盯上的物整个吞吃入腹。
穆宴的有些手段,她不是没见识过。
那扣在她掌心上的指尖,和一声声仿佛入骨的沙哑轻唤,还有看向她时眼底浓墨中隐隐闪现的血色。
无一不成了穆染夜夜梦魇的根源。
以至于她一刻不敢放松。
因为她知道,如今的一切只是短暂的宁静。
穆宴终有一日耐心会耗尽,及至那时,对方所有的伪装都会散去,露出真正偏执扭曲的一面。
对她来说,早一日晚一日,其实没分别。
她从不会因为对方眼下的忍耐而觉得动摇。
穆染心中清醒无比。
她用自己,和穆宴做了交易。
换取的是身世的秘密,母亲的名声,和身后的哀荣。
自怨自艾不是她的性子。
莫说眼下穆宴尊她为整个皇城唯一的长公主,便是对方以此为要求,要她为奴为婢,她亦不会有怨言。
因为,路是自己选的。
没人逼她。
但心中想的明白,身体却仍旧抵触。
譬如眼下。
当感觉到温热的指尖由她纤细的脖颈一路游走,及至盈手可握的腰间时,她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制地身子紧绷起来。
几乎是一片黑暗中,她感觉到床边的位置微微一重,那是有人躺了下来。
“皇姐,你是不是查出了什么?”穆宴的指尖隔着她的衣衫,微微婆娑着,引得她整个人肌肤上微微泛麻,他的声音也极低,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暗哑,“朕听得说白日你召了尚寝局的人来,适才朕进来时,发现墙边那窗棂处有动过的迹象。”
穆染指尖微顿。
她早就发现,穆宴似乎很希望她找到真相。
虽然不会主动告知她,可眼下这话,无异于确认了那窗棂确实有问题。
穆染在对方来之前也的确去那处瞧过,但她只是微微触碰了下,便不再去管。
因为在碰到那处时,她心中不知为何忽地生出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觉得,这背后的答案应当不会是自己想要的。
即便她原本是很想知道,穆宴究竟是从何处进来的。
可偏偏在接近真相时,她选择了放弃。
“看来皇姐如今并不想知道了。”穆宴说着小臂用劲,将对方压入自己怀中,“确实不是什么值得一听的真相,皇姐若是不想知道,也好。”
他说着忽地轻叹一句。
“可惜了,世宗当初叫人修建这明安殿时,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只是如今,似乎也用不上了。”
他言语之间似有遗憾,穆染更是听出了双关之意。
只是她没开口。
最终闭上眼,同往常那样,任由对方环着自己腰间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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