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或许不算什么,但万年的恩怨却重得让人难以承受,我在你这个年纪说不出你那样的话来,到了如今这把岁数,却也是说不出来的。”
黄衫女子只似在与叶枯闲聊,只她那张脸和那副身段,说出“这把岁数”的话来让人觉得有些违和,不像是在感叹,更像是少年人在装老成。
“姑祖,你”
阿紫要说的话在那黄衫女子轻描淡写的一眼下就说不出口了,她隐约听到过一些事情,却又听的不那么真切,所以是没有底气,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否认,是这块道牌救了我与紫儿的性命,但有一点你却想错了,”黄衫女子将那道牌从空中取下,放在手中掂了掂,“这上面的兽痕是在这废墟起变化时消失的,所以才能在黑幕升起之前及时脱身而出。”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翻涌不休的泼天黑幕,又把目光落回了叶枯的身上,大有“静待下”之意。
叶枯虽好奇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能惊走了这位黄衫女子,但现在小命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自然不会问,他虽是没有说中兽痕一事,却也不觉得尴尬。
“我既然已是把道牌送与阿紫,那这块道牌便是你阿紫之物,晚辈自不会拿别人的东西与您换我们三人自己的性命。”
这道牌分明是被阿紫夺去的,那一巴掌打的不可谓是不响,以那时叶枯的状态,阴阳玄气未复,根本就反抗不得,不说一块道牌,便要他的半条命也得给,而此时叶枯却说是他“慷慨相赠”,阿紫也并未出言揭穿这个谎话。
“前辈所言万年与万年恩怨之言,说的甚是,但说到底这恩怨轻重之别也不过是在一念之间,有心便是重,无心便是轻。恕晚辈斗胆,我看听姑祖您方才的话里,实有颇多被动与无奈之意,可见在您心里也并非就真的觉得人族都是该死之人吧?”
叶枯像是没有看见黄衫女子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似的,径自道:“以姑祖您的境界,世事孰黑孰白,是非曲直,在您心中自有定夺。对于人、妖两族的恩怨,姑祖你心里也是不想如此,也是不愿背负这万年血债的吧?”
“叶枯!不要乱讲话!”阿紫大惊,下意识地便要上前捂住叶枯的嘴,却被黄衫女子伸手拦住了去路。
黄衫女子敛了眼色,道:“我们之间非亲非故,你倒不用一口一个姑祖的叫我,阿紫如此,是辈分摆在这里,你一个外人如此,倒显得我真的老了。”
“你接着说,说说我为何不愿如此,不愿把这仇落在自己身上,你要是说的不差,我就放你们三人一条生路。”
叶枯一听,知是有戏,心头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黄衫女子并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其实若不是阿紫那一声“姑祖”,她看起来也就不过双十年华的模样,这其中固然有其驻颜有术之缘由,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其岁数本就不算大吧。
苏清清适时笑道:“前辈哪里会显老,您与阿紫姑娘站在一处,别人只会以为是一对姐妹,是双姝并蒂,花影两生呢。”
“你这女孩儿嘴巴倒是挺甜”
黄衫女子睬了苏清清一眼,女人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漂亮,妖族也不例外,看她对苏清清的态度,倒是比对叶枯的步步紧逼要好的多。
“前辈您的心思,我不敢妄加揣测,我说这些也不是要彰显自己有多么能耐,只是觉得您本性向善,并不是嗜杀之人,对于我们三个,本就是可杀可不杀的,甚至您内心里可能还更倾向于不杀吧?这尘网里外,不过是一念之间,那两位妖尊都被困在了黑幕之中,这里只有我们五个人,不需做给谁看!”叶枯倒是振振有词。
似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黄衫女子眼睛弯了弯,眉头舒展,眼中含笑,也不多言,一抖手,“刷刷”两声,便将叶枯与有德道人分别捆了个结实。
“仙姑,你这是干嘛?小道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啊,您可不能因叶枯这小子说错了什么话就迁怒于我啊!他阴险狡诈,我可是忠厚老实,他口若悬河,我可是老实巴交唔唔!”有德道人扭动着身子,却怎么都挣不脱身上这黑气腾腾的绳索,在一阵黑中,他那张大饼脸却是胀得通红。
黄衫女子并不说话,只以指在那道黑索上轻轻一勾,那胖道士蓦地睁大了眼睛,他周身一紧,那一身道袍都被勒地不成模样,再也不敢多话了。
“姑祖!”
“无需多言,你那叶枯还不至于这么脆弱,这步羽老蛟的筋害不到他的性命,”黄衫女子轻笑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小子身上有那葵婆子的气息,紫儿你难道就不好奇?他可还没有对你、对我说真话。”
一如那玄宗的枯瘦老人那般,这黄衫女子虽还不至于能一拂之下重现往昔景象,但这番接触下来,却也能捕捉到些许蛛丝马迹。
是故那些古世家的弟子行走世间时多是有恃无恐,族中有魂灯长明,身上又有特殊印记,族中又不乏有手段通天之辈,要杀他们本就要冒莫大的风险,更莫说日后还要提心吊胆,时时小心提防,只怕不知不觉中便被人察觉,寻仇上门,祸及自身不说,更是会祸及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