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犹如浮动的光,掠动的影,在叶枯的眼前浮掠而过,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脱离了原来的世界,穿梭在光影更迭的虚空之中。
突然间,一股刺目的强光劈头盖脸地砸下,直晃的人睁不开眼睛,叶枯只感觉浑身一轻,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占据了他的神魂,他整个人似是在极速下坠,呼呼地风声撕扯着他的鼓膜。
那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强光太猛太烈,叶枯久居黑暗之中,饶是有修为在身,阴阳护体,仍是难以睁开眼睛。
这坠落之势似是没个尽头,叶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那狂猛的大风撕裂了他的耳膜,眼不可视物,耳不可闻声,他似是成了一个又聋又瞎的人。
下一刻,五蕴不存,六识皆空,无边无际混沌蒙蔽了叶枯的五感,他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眉头舒展,全身松弛,彻底放松了下来。
“轰!”
“咕咚咕咚!”
一片迷蒙的混沌中,五觉渐复,叶枯只觉得有无数冰凉,似是爬虫一般往自己的鼻腔里钻,那是一股股水流,直呛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似是又坠入了一片水域之中。
“我从那地方出来了吗,还是说,仍是在那道悬空的地下河中?”
叶枯止住了下坠的身形,此时,那一股冰凉已是侵入了他的肺腑,还没让他来得及觉得难受,一股心悸骤然从心底涌出,似是有一片巨大的阴影覆压而下,在他心头一掠而过。
他像是被娴熟的手盯上的物,叶枯心中不禁一阵凛然,周遭的一切都似是静了下来,他听见自己的心在有规律地搏动着,那搏动愈发有力,那颗心似是要跳出他的胸膛一般。
“不!”
一股莫大的恐惧在那一瞬间慑住了叶枯的心神,他猛地睁开了眼,大片的暗绿映入眼帘,或是纠缠错结,团在一处,或是弯弯曲曲,扭曲而上,那是一蓬蓬的水草,好似暗夜中的精灵,随着水波,轻摇慢晃。
而夹杂在那蓬蓬杂乱水草之间,在这昏暗的水底泛出一块块灰白的,却是一根根断骨,这些断骨有的形状奇绝,骨节硕大,明显不是人骨,绝大部分都被水草覆盖,沉在这水底。
在这些断骨上,岁月留痕,生出了磨砂似的锈斑,但饶是如此,历经了这无穷岁月,仍是有一些断骨散发着微光,在水底的这片昏暗中时隐时没,可以想象其这些断骨之主生前的强大。
叶枯只匆匆撇了一眼,知道自己已是真真正正地从那悬空河中逃了出来,正要分水而上,突然间,本就昏暗一片的水域彻底暗了下来,天日不见,诸般光线都被吞噬了个干净。
那股令人不安的心悸又涌了出来,只这一次来的并不如上次那般猛烈,那般让人猝不及防,在上方,一片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天光,似是荒古前的庞大大物,是开天辟地之初的原始古兽,无边无际,恐怖的威压落下,万千水草皆是颔首低眉,折腰恭立。
那只是一种朦胧中的感觉,至于头顶的巨大阴影究竟是什么,叶枯并不知晓,也并不想知晓,他不愿引起那庞然大物的注意,收敛了周身气机,斜立在水底,像是一尊将倒未倒的雕塑,
那片阴影并非是为了叶枯而来,更像是在漫无目的地四处巡曳,待它远去,这水底才“重获光明”,叶枯也不欲在这昏惑幽暗之地多做停留,阴阳玄气流转,破水而上。
饶是心中有了准备,当那久违的眼光落到叶枯的脸庞上时,他仍是被刺的有些睁不开眼睛。
只这般感觉却是舒服的紧,像是陷入了一团毛绒绒的事物当中,是久居黑暗,今日终于重返光明,叶枯想长啸一声,一舒心中积了许久的阴郁,却又想到方才的那头巨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嘴角有藏不住的笑意,叶枯张开双臂,在水中胡乱地挥了两记,好似是一个嬉戏水中的孩童,掀起一层层的水浪,一个不注意就打在了自己身上,不觉凉意,只有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片刻后,叶枯四下看去,这里的水很静,犹如一块沉碧,周遭只见他方才的幼稚动作掀开的涟漪在一圈圈地向外扩散着,薄雾点点,寂静无声。
这里该是一座静湖,有那薄雾做屏,一眼看去竟是还望不见其边际。
“我的头发”
碧绿的湖水中清晰的倒映着叶枯的身影,只见那如雪的白发已然不见,复又是黑发满头,只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梦外,人间白首。
叶枯凝视着自己水中的倒影,沉默了半晌,现在再去想,那具女尸的容颜竟是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其欺霜胜雪,傲雪凌霜,他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有怅然若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