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枯别了众人,独自行事,却没觉得有多少自在。
山中树木苍翠,重重叠叠,密不透风,叶枯不入游物,也没那个望天上瞧的心思,待他转出一处山坳,才发觉今天竟是阴的厉害,此时正午方过,远远望去,宁安次城顶上有黑云过境,像是被人糊上了一块浓墨。
城郊渐近,人声渐闻,十几座低矮的茅草屋出现在眼前,这处城郊离官道大路颇远,寻常过往的商旅游人少有到这边来的,除了自己之外,叶枯还没有看见一个背着行囊带着护卫的外来人。
叶枯到了有人的地方,下意识地放慢了步子,他是警惕成了习惯,许多时候,这般示敌以弱的行径倒是能避人耳目,让他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大抵是因为人总会关注比自己强的人,而不会去注意看起来比自己弱的人。
“砰砰”,“哐啷”
当他路过一间茅草屋时,屋内忽有异响阵阵,呯里哐啷,乱跳入耳。
叶枯只以为都是些琐碎的拌嘴打闹,这人真生气起来,砸个锅摔个碗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却不想这一次偏偏不是。
“不行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不能这么狠心啊!”是妇人撕心裂肺地哭嚎
“呸!滚远点!”
“你他娘的,让你放手,老子是让你儿子参军,又不是要杀他。”
“你们这群该下地狱的畜生!”那妇人只一个劲地骂,咬牙切齿。
叶枯循着声音,偏了偏头,一扇窗户被一根竹竿撑着,他便从窗口向屋里看去,只见到中年妇人抱着一个汉子的腿,怎么也不肯松开那汉子膀大腰粗,满脸横肉,手里像是提小鸡似的抓着一个十二三岁男孩,那男孩四肢无力的垂下,想必是早被打晕了过去。
在他们旁边,这男孩的父亲已是倒在了血泊之中,胸口开了好大一条口子,死不瞑目。
这汉子被妇人拽的心烦,脚上使力一蹬,那妇人吃不住这股大力,“砰”的一声,撞在了灶台上,眼看是不活了。
叶枯看得皱眉,却也没有要管这闲事的心思,正要迈步继续向前,便见到先后有十几条汉子骂骂咧咧地从几座茅草屋中行出,有两男两女,都是青少年,被他们推搡着出了屋子,屋内只闻哭泣哀嚎之声,不闻谩骂之语。
想来是那些骂了人的,全被这些恶汉杀光了。
那膀大腰圆的汉子提着男孩从屋里,叶枯这才看见,这人脸上有一条刀疤,这一刀瞎了他一只眼睛,眼框里全是眼白,看起来有些吓人。
“老大,这破地方都偏成什么样儿了,每家都看了,就抓到这么几个崽子。”
“就凭这些穷死鬼,料他们也下不出几个蛋来,老五你就知足吧,这五个小崽子也能换整整五十两雪花银子,够咱哥几个乐呵一阵子了。”
这刀疤眼是这群恶汉的头儿,见他出来,那十几个人顿时围了过来。
刀疤眼在那人头上拍了一巴掌,训道:“老三,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这是在征兵,你他娘的不要乱说话。”
“是是,老大英明,英明。”
刀疤眼在自己这些兄弟脸上扫了一圈,厉声道:“都给我记住了,是妖怪打过来了,边关吃紧,统领这才让咱们这十几个好兵出来,招人入伍,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参军报国,记住了没有!”
他说这话就是要让别人听见,叶枯摇了摇头,心想:“什么妖怪,是妖族才对。但若真是到了这一步,别说抓了这五个壮丁,就是抓五万、五十万、五百万个壮丁过去,也都是白搭。”
这十几人聚在一处,把本就不宽的路全占完了去,叶枯摇头也是为此,他不得不退回去,绕路而行。
“那边那小子,站住!”那个被汉做“老三”的精瘦地痞注意到了叶枯,顿时眼前一亮。
叶枯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往回走去。
刀疤眼使了个眼色,十几条汉子顿时冲上来,将叶枯团团围住,那老三指着叶枯的鼻子,骂道:“老子让你站住,你他娘的听不见么”
叶枯从不以伸张正义为己任,这些凡俗中的事情,他根本懒得插手,冷漠地扫了那几个被捆起来的少年少女一眼,淡淡道:“有事”
“你有你妈个”
老三脏话还没骂出口,刀疤眼在他脑门上一抽,拿出一张纸,单手提着展开,接话道:“刚才我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这是征兵令,兄弟意下如何”
叶枯有些意外,他真没想到,这些人还真能拿出一道征兵令来,在北王府时,这等官府公告檄叶枯不知见了多少,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gu903();瞥了一眼,叶枯不禁啧啧称奇,但见这征兵令从用词到格式再到落款处那一枚鲜红的大印,从头到尾还真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