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道士虽是被打得不轻,可奇就奇在只这么转眼的工夫,出离了丁记店铺的地界,他那一身淤青淤紫就不见了踪影。
自始至终,胖道士那身旧道袍背后的阴阳图都没有半点褶皱,也不沾半点灰尘。
叶枯跟在胖道士身后,这不要脸的道士在这坊市中左看看右瞧瞧,颇有一种如鱼得水的自在,想必是常常如此,轻车熟路,他不由得想这胖道士天生倒适合经商,叫买叫卖,杀跌牟利,而不是做个窥求天道的修道人。
寻常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那么大一个脸,只怕只想着赶紧离开这地方,跑得越远越好,而这胖道士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在许多地摊驻足,像是看上了什么物件,但每每看了一阵都唏嘘着摇摇头走了开去,他一连看了许多样东西,就是没有真正掏灵石买过一件。
适时斜阳微落,坊市却没有散场的迹象,不少摆地摊的卖家干脆就是席地打坐,根本没想过收摊这一回事。
“你这也太贵了,买不起,买不起。”
那胖道士又放下了手里的一件残器,摇着头唏嘘着站起身来,肩头上却突然多出了一只手,他心中一惊,转头看去,瞳孔缩了缩,赶紧将叶枯推推搡搡着弄到了一旁。
叶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柔声道:“上次相会实在是太匆忙了些,还没有来得及请教道长道号就分别了。”
胖道士听得心里一阵别扭,先前眉头都快要拧成一团了,最后又不得不舒展开来,苦笑道:“山野村夫,哪里有什么道号,小哥说笑了。”
这胖道士让人觉得神神秘秘的,这么谦虚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枯脸上笑意不减,道:“看来道长是不把我当朋友啊,我就随便问问,道长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难不成我还能一语成谶,喊一声道长道号就能把你咒死了不成”
那胖道士“嘿嘿“笑了笑,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道:“世道险恶,人心更是险恶,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他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当然,小哥那我是信得过的,我说了我的道号,小哥你可也得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说来可笑,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弹指坐关一甲子,许多人因为常年无人唤的缘故,早已忘了自己原本姓甚名谁,还记得的倒是自己闯出的那一点名号。这胖道士是修道人中的修道人,这般以道号与叶枯相易,倒也算是公平。
叶枯从来都不为自己起什么法号道号,证道在人,成道在我,哪里需要借一个称谓来彰显自己,方才所说的“言出法随”之境他自是知晓,只是“言出法随”境界是真,这单凭了一个姓名就能咒人生死,染指命数未免也太过玄幻。
“叶枯,道长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贫道道号有德子,你我兄弟就不用什么子不子的了,老哥哥我这道号,叶小兄弟可曾听过呀”胖道士像是在跟叶枯套近乎,转眼间就以兄弟相称了。
叶枯神色古怪,他上下来回打量着胖道士那有些“宽大”的身躯,又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怎么都难以把“有德”这两个字与安在眼前这人身上。
他皮笑肉不笑,却不答有德道人的话,而是说道:“道长这道号真是不同凡响啊。对了,有德道长方才说久仰我大名,不知你是在哪里听到过我的名字我做好事从不留名,就算被迫留了命也都不准他们泄露出去,不然我就要亲自去取他们性命。他们敢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我非得兑现承诺不可。”
“呃,这个嘛,这个倒是记不大清了,反正肯定是在哪里听过,好像是在西域那边”有德道人支支吾吾着,他脸皮也是够厚,竟能一下子垮了一域之地,扯到了古夏西域去。
叶枯早知道他是随口胡说,本也没想问个什么东西出来,他找上这胖道士,关键还是在翦水灵草上。
这有德道人会去丁记白挨了一顿打,他是说什么也不信的,退一步讲,单单是凭借在小镇中抢了徐客家传古卷后那一身逃跑的本领,也绝对不至于会在丁记那些人手下吃这么大一个亏。那丁记算是这坊市里最大的店铺,叶枯也不能确定这有德道人真就能拿得出这一味灵草来。
“我看道长刚才与丁记商铺那些人发生了些误会,不知是何缘由,难道是手又痒了,还被人抓了个现行不成”有德道人称叶枯做兄弟,叶枯却并不认他这个“兄长”。
胖道士一脸正色道:“怎么可能!叶小兄弟把老哥我想成什么人了”
叶枯呵呵笑道:“我也不都兜圈子了,我想要一株翦水灵草,可哪知道被人抢先了一步,只好空手而归了。”
“那人真不是个好东西,连小兄弟你看上的东西都要抢。”有德道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专为叶枯抱不平。
“道长,你看,这一味药,你手中可有多的,能卖给小弟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