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符的人好像也不是纯粹骗吃骗喝,起笔走墨间还能凝出粗浅的纹,留气于其上,想必也是个凡骨七品以上修出了真气的人物。”
叶枯手指摩挲着纸上画符,粗糙的砂感磨着指腹,像一枚老纸钱。这一道符纸已经破损,是被人强行破去了其上的纹,已然变成了一张废纸。
“江竹溪把它扔了做什么”
叶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昨夜阴风来时隐约中感到有魂气一团没入了驿馆某处,念及此处,他脸色一变,一闪身消失在了房中。
楼上,江竹溪正欲开门出去,纤细的莹白的手指才触及门框,便被一只同样白皙,未曾沾染阳春水的手按住了。
江竹溪铆足了力气却动弹不了分毫,小脸上有一抹惊慌闪过,自然逃不过叶枯的眼睛。
叶枯笑着向前近一步,江竹溪便板着脸退一步,两人间的距离在拉进,他甚至能嗅到那一股独属于少女的幽香,看见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上溢满了一层细密的香汗,看见那樱桃般的唇瓣微微颤抖,张了数次,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只三五步,“江竹溪”玉体流转出一阵碧蓝色的光芒,鬼气涌动,叶枯却似早有预料般,抬手打出七道黑白玄气,封锁了这方小天地,庚金剑识遥指“江竹溪”,将她一身的鬼气尽皆惊了回去,不敢妄动。
“江竹溪”不曾喊叫,只死死地盯着叶枯,那眼神不像恨,仿佛是在看一个冤家。
“鬼魅之物,速速离了这姑娘的身躯,不然我这一剑斩下,只怕你就得神形俱灭了。”
叶枯冷冷开口道,他不像岳丘之辈,对这等鬼魅妖物深恶痛绝,信奉的是人鬼殊途,但此殊途却有同归之期,人可怜,鬼又怎么不可怜呢,人辩可听得,鬼辩当然也可听得。
“你倒是爱管闲事,只可惜来晚了一步。”话挑到了明处,“江竹溪”脸上非但不见丝毫慌张,相反却莞尔一笑,揭开床幔坐了上去,双手反撑在床上,拧出菊花瓣似的褶皱来。
“现在,我就是江竹溪,江竹溪就是我,你一剑斩下,固然可以将我斩杀,可怜这女孩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也要被你一剑送下冥府去了。”
叶枯只一笑,不提此事,道:“我不是什么斩妖除魔的卫道士。江竹溪、你,于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不杀,是心情好,杀了,是心情不好。只这人间煌煌,鬼物侵扰人身,总要说出个道理来才好。”
“江竹溪”似是有恃无恐,将雪白的脖颈一扬,嗔道:“我就不!你奈我何”
她像是在赌,赌叶枯不会下杀手,赌江竹溪是她的挡箭牌。
庚金剑识一颤,三寸金剑如虹,眨眼便至。
“慢!”
杀机现,剑未至,“江竹溪”立刻惊叫出声,似是知道叶枯的为人,不斩便是不斩,剑出便不会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情。
她周身气息陡然一变,褪去了少女的青涩,转出一股成熟一些的气质来,只是没有熟透,像是一个挂在树梢开始转红的青苹果。
“江荔!是你!”
叶枯望着床上的人影,此刻她周身气质顿改,让他不禁恍然,这不是苏清清院中枯井里的那位鬼狐女又是谁
怪不得他一见到江竹溪时便觉得有一股熟悉之感,这世间竟真有样貌如此相似之人,说这一狐一女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毫不为过。
只是那时的江竹溪一定还是江竹溪。
如在夜闻狼嚎的那一日让在他头顶上贴符纸的江竹溪定是那十年出头的女孩儿无疑,绝无可能被江荔这女鬼夺了舍去,
凭江荔这点修为,要想瞒过叶枯是不可能的。
江荔有些幽怨的刮了叶枯一眼,道:“这才分别几日,叶公子只怕是就记得人家有个叫江梨妹妹,全然忘了我这做鬼的姐姐了。”
见是熟鬼,七道玄气收起,黑白敛去,叶枯上前两步,问道:“苏清清与江梨去了哪里你又为了什么半夜三更的鼓荡出一阵妖风,占了一具肉身”
江荔听了,收了那副幽怨的神色,正欲娓娓道来,却恰巧江横敲门,催促江竹溪起床赶路,只是这做二叔的还不知道,自己的侄女已经被一只女鬼夺去身躯了。
叶枯心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江竹溪”一眼,道:“来日方长。”
游物境起,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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