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时,又有人被一位穿着华贵,有些发福的人引着上了三楼来。
想来这微胖之人便是这依山阁的掌柜,在门外候着的店小二见了赶忙迎了上去,表现得十分尊敬,只是他这敬意却不及这掌柜对待那位甲士的百分之一。
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依山阁的掌柜一阵点头哈腰,那甲士只抱了抱拳,算作回礼,就折身下了楼去。
叶枯不经意地从半掩的门缝中瞥见了来人身上的战甲,心中一惊,差点连手中筷子都拿不稳。
“是凌家!凌家的骑士!一定还是为了玄阴!是了是了,这般古世家怎么会甘心让煮熟的鸭子飞掉,族中定是有人不断窥探天机,寻出了我与玄清所处的方位。
“真是阴魂不散!”
他越想越觉得在理,心中憋屈到了极点,忽的腾起一股无名火来,便想以斩玄一剑杀去,将这凌家的骑士当场劈作两半。
可这种情绪只出现了片刻,叶枯就心生警惕,急忙以水行入神识浸润己身方才冷静下来,低声道:“这凌家实在欺人太甚,当真以为这天下的宝物都须得是他们的不成?若只是一位骑士,那还不足为虑,我可不能自乱了阵脚,况且这都是我的猜测,窥探天机所需付出的代价是极大”
似是知晓听者心中不安,帘里那方才听得豪迈诗都未有半点波澜的琴音顿时一敛,那姑娘不明就里,疑惑道:“公子怎么了,可是奴家曲艺不精,琴声有差?”
叶枯望了那珠帘一眼,将手中竹筷一落,郑重其事地说道:“哪里哪里,姑娘的琴艺已是高妙,深谙了其中三味,哪来的曲艺不精,琴声有差之说?”
从方才来看这姑娘定是个极爱操琴又在这古琴一道上花了大心思的人,他若是真敢说个不好,说被记恨了倒也不至于,但至少也要被咒个两三句发泄发泄才是。
况且这也并不算违心之语,这姑娘的琴艺术自是好的,他不懂得这个中技法,但要辨出一首曲子的好坏却也不难,若能使听者心中有感,这“感”不论是点滴亦或是涌泉,都是好曲;若一曲罢了听者心中无味,那不论你那右手八法如何了得,那转指索铃又如何得度,皆是劣作。
“承蒙谬赞了。”帘中那人清浅一笑,又道:“那敢问公子方才又是为何落筷呢?”
叶枯心道你弹琴就弹琴,怎么还问东问西,却不知这道珠帘却是与这雅座的门户一般模样,这姑娘看得见叶枯的一举一动,他却见不着其神态姿容,毕竟此处乃是酒楼,可不是青楼,抚琴就是真个抚琴,听曲就是真个听曲,断不是寻一些情丝趣味。
这姑娘是见叶枯方前听得入神,是个懂些琴曲的人,虽离了那高山流水还差了许多,但绝不是如那些人般一窍不通,仅仅为了附庸风雅才挑了她来抚琴。
她们这一道人,逢着的客人多了,自然就无师自通了些看人的本事。这些听曲的人多是有窃玉偷香之意,而无观山玩水之心,像叶枯这般能真个是来听琴,观那曲中之山,玩那曲中之水,虽不至于说全然没有,但也是不多见了。
这抚琴的姑娘也只凭了如此就多问了一句罢了,至于叶枯怎么答,又答的好不好,其实她们在心里都有那么点数。
“且借青锋三尺剑,醉罢九天落长虹,听了这句诗,难免有些心怀激荡罢了,让姑娘见笑了。”他只随口胡诌了个借口,与这女子不过一面之缘,有些事说不得,也没必要说。
珠帘后的女子似是有些失落,但这般失落却是在她们意料之中的,恹恹道:“岂敢,是我多嘴了。”
叶枯自然听得其中失落之意,只是他心中有事,哪里有闲心去一问究竟,只当是一阵耳旁风,刮过了也就过了。
一连五曲奏罢,桌上的菜品也零落了个七七八八,那姑娘抱着古琴,掀起珠帘,见到这桌上如“风卷残云”后的情景,那双睡凤似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来,似是对这要她抚琴的客人如此能吃感到有些诧异。
看叶枯那弱书生般的模样,怎么也难将这七八道菜全下了肚去。
按照规矩,最初约定的银两只是五只曲子数目,过了这时便要再问点她抚琴的人听得合不合心意,要不要再加琴曲,只她这回是自作了聪明,见叶枯后来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料定他不会再想听曲,故而五曲落罢就自顾掀起了珠帘。
让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人也并未因此生怒,见她出了珠帘也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似浑然没在意她这个人一般,这么一想,就更莫要说她方才用心弹出的曲子了。
放在平日有这般的客人也不稀奇,也是过了就过了,忍忍也无妨,可今天不知怎么的,许是见叶枯那副有些瘦弱的模样好欺负,她就将怀中古琴抱紧,待到要出了雅间时,只以那青绿衣衫的背影用那从天际斜落下日光衬了,不温不火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