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在宫里的勋贵大臣,女眷命妇,如今都还在被集中看管在各处宫殿,毕竟太子造反牵扯的人这么多,这些勋贵里头,肯定也有。
一处宫殿,太医云集,比起别的凄风楚雨的惨淡场景,这里多了一分寂静。
沈绛浑身湿冷的坐在床榻边,昨夜大雨浇在身上,都及不得现在一分的冰冷。
她安静而死死地盯着床上躺着的人,连眨眼都不舍得。
仿佛只要她眼睛眨一下,面前的谢珣就会消失不见。
“灼灼,你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吧。”一旁的沈殊音还是看不下去,上前劝说。
沈绛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沈殊音眼底隐含着不忍,昨夜兵乱,她被傅柏林带到一处殿阁藏了起来,傅柏林叮嘱她,非他本人亲自前来,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沈殊音也担心沈绛安危,可她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出去反而是拖累。
终于到了天亮,沈殊音战战兢兢躲了一夜,不敢闭上眼睛。
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小了下去,周围开始有士兵搜索的声音,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士兵搜出来的时候,傅柏林赶到。
他将自己带到这处宫殿,沈殊音一进来就四处搜寻沈绛的身影。
却处处没看见。
直到傅柏林与她解释:“世子殿下身中一箭,现在正在被太医们抢救,三姑娘正在陪着他。”
方才太医们终于离开内殿,到外面商讨世子殿下的病情。
沈殊音这才有了机会,进来看看沈绛。
瞧见沈绛身上的衣裳半干未干,外面随意裹着一件披风,沈殊音还是忍不住劝说了一句。
可是沈绛没有丝毫反应。
沈殊音不忍,又低声说:“灼灼,三公子会好起来的。”
终于这句话像是勾回了沈绛的魂魄,她僵直的脊背轻动了下,苍白而柔软的唇瓣,微动了下,发出极细极低哑的声音:“姐姐,我救不了他。”
她亲眼看见那一箭射入谢珣的身体里。
箭势凌厉,箭身没入,鲜血从伤口喷射而出,与雨水混融在这天地间。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了他。
她奔过去,想要将他抱起来,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抱不动他。
大雨似要将这天地都淹没。
“灼灼,不会有事的,我方才听太医说,三公子的伤势已经稳定,他只是还没苏醒而已,”沈殊音见沈绛的语气如此迷茫,生怕她走岔了心思,赶紧小声安慰。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郢王爷和王妃终于赶到。
原来昨晚兵祸起时,太后还强撑着一口气,生怕给皇上添乱。
谁知北大营勤王军来了,动乱被安定,又听闻太子在事败之后自杀,太后强撑的这一口,一下子泄了去。
整个人当即昏厥过去。
皇上都来不及收拾残局,赶紧召了太医救治太后。
郢王哪怕得知儿子身中一箭,负了重伤,可一边是亲娘一边是亲生儿子,两头一样的煎熬。
还是皇上听说谢珣受伤,趁着皇后稍微好点,赶紧让郢王夫妇赶过来。
毕竟郢王妃一直哭个不停,要是让太后再知道,谢珣受如此重伤,这就是在催太后的命。
一进了内殿,王妃望着躺在床上的谢珣,险些当场昏过去。
幸亏郢王伸手扶住她。
这一夜过来,哪怕是平日里金尊玉贵的王爷夫妇,身上都不免有几分狼狈。
“程婴,定然会没事的。”郢王爷怕王妃过分激动,赶紧安慰他。
王妃扑到床边哭了起来:“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是有三长两短,我便也不活了。程婴,你快睁开眼睛,看看阿娘。”
王妃伏身大哭,声音凄楚沙哑,叫人闻者落泪。
郢王爷此刻也忍不住别开头,偷偷抹了眼泪。
沈绛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她低声道:“王妃,三公子的箭伤并未伤及要害。”
真正要命的,是他身上的蛊毒牵丝。
牵丝之毒,在他身上越来越克制不住。
昨晚那支箭,按照平日里来说,根本不会被谢珣放在眼中。可就是因为牵丝恰好在那时发作,引得他身形迟缓,避不开射来的箭羽。
郢王妃这才止住哭声,轻声道:“你呢,可有受伤?”
沈绛没想到王妃在此刻,还会关心她。
她自幼丧母,未曾享受过这般和风细雨的关怀,一时眼眶有些微涩,她轻轻摇头:“我并未受伤,多谢王妃关心。”
很快,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
“我要见殿下,”一个着急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