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五更上朝,允淑跟着廷牧先到内书堂等着,闲来无事捡一摞折子坐那儿批阅,未几,内书堂敞亮起来,她恍然往外头瞧,晨曦万丈。
廷牧去办事儿,这会儿也不在,外头跑来个面生的小太监,到她跟前来,腰虾的厉害,头都快低到膝盖了,恭恭敬敬的给她行礼,道:“李大人,咱们大娘娘听说您进宫来了,叫奴婢请您过去说话。”
她搁下折子站起来,仔细打量小太监,不认识,便问道:“小公公是在哪个殿里当值?我瞧着不识得公公,敢问一句,大娘娘是宫里头的哪位贵人啊?”
小太监恭恭敬敬回,“奴婢位份低微,就是个跑腿儿的小黄门,担不起这样的客套,回大人的话儿,是先帝的皇后娘娘,如今挪去徕颐殿了,大娘娘说,当初大人在她跟前的小书房当值来的。”
允淑忙说是,略笑了笑,“辛苦小公公,前头带路罢。”
小黄门连连揖礼,请允淑跟着自己走。
她是觉得太后娘娘同自己也没什么太多交集,不过当初也是夸赞过她,施她恩典的,到底以前曾在太后大娘娘跟前伺候过些日子,如今旧主子召她,断没有抗旨不去的道理。
出来内书堂,她也没瞧见廷牧,倒是遇着小七了,便驻足嘱咐几句,说若是掌印回来瞧不见她,就说她去徕颐殿见大娘娘了,用不上担心。
小七看看虾腰在前边领路的小黄门,也没说什么,转而给她福福身,道生喏。
徕颐殿地势偏,紧挨着北海子了,光是在路上走,过夹道出来内宫,就走了足足一个钟。
到了门口,小黄门在停下来,给她躬身,笑,“大人请罢,大娘娘等着您多时了。”
她谢过小黄门,提步进殿里头来,屋里燃着香,烟雾缭绕的。
大娘娘佛偈念得好,多少年了,小佛堂从内宫挪到外宫来,眼下人跪在蒲团上,正对着佛龛里镀过金的佛像,念念有词儿的。
她寻个靠边儿的位置站着,也不敢扰了大娘娘礼佛。
说起来也是怪事儿,先帝沉迷道学,大娘娘却吃斋念佛,两口子都不是一条道儿上的,怪不得生前感情不和,也说不上什么话儿。
大娘娘佛偈念了些时候,才扐下佛珠子,抬手扶着使唤大宫女的胳膊起来。
使唤宫女似是说了两句话,大娘娘点点头,慈眉善目的笑,转过身来看允淑,和和气气地问她,“你侯着有些时候了?哀家本想着如今住的地方离内宫远,路上得走许久,没想你来的这样快,倒是叫你多等了。快些,”她转而吩咐女使,“给掌印夫人赐座罢。”
允淑谢过赐座,端端正正坐下来,蕴了笑意,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大娘娘也坐下来,撇撇茶沫子,同她话家常,“这宫里头闲,哀家也就只能叫你和双喜回来说说话,哀家还记得,当初你字儿写的好,老祖宗一眼就看中了,指明要你到掌执文书殿当值,那时候你还小呢,”她兰花指一翘,比划一下,“才这么高,女官里头,个子是最矮的。”
允淑忙起身揖礼,“都是老祖宗和大娘娘厚爱,臣是得着恩典了。”
大娘娘摆摆手,“你是有才气的,不然也不能位极人臣受官家重视,坐着罢,搁我跟前用不着这样自谦客套。这人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瞧,当初寿王来求娶你,哀家体念你在宫里当值不容易,同意了这门亲事,结果寿王糊涂,最后竟然做出谋逆这样不忠不义不孝的事儿来,真叫哀家心痛。”
这话儿她觉得自己插不上嘴,寿王是要管大娘娘叫母后的,母亲说儿子的不是,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她跟着说就不成了,到底她之前是寿王的庶妃,担着名头,外头人不知道,大娘娘是知道的,现如今寿王没了,她却跟了当朝的掌印大太监,为避讳就更不能在大娘娘跟前多嘴多舌。
大娘娘见她坐在那儿没接话,微不可见的皱皱眉,搁下茶盏子抬眼一瞥,凉笑,“到底你也是做了七八年寿王庶妃的,怎么对寿王冷冷淡淡?本来寿王谋逆,你是他庶妃,也该一起获罪的,厂臣仗着自己手里头有点权势,倒是把你藏起来了,该着你命大,哀家也不是说盼着你陪葬的,就是觉着寿王当年那样切切求你,也真是一片痴心错付了,连你一滴眼泪都没赚着。”
大娘娘什么意思,允淑猜不出来,不过指定不是真为了来找她闲话家常,这话里有话,夹枪带棒的一通说辞,指定还有后话呢,她起来揖揖礼,叹着气道:“大娘娘有所不知,寿王爷当年虽说是切切求了臣去,可七八年也未曾见上一面,臣自进了王府,就在巴掌大的院子里寂寂过日子,王爷同臣大有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之意。”
“即便如此,身为女子,夫为妻纲,你也应三从四德,始终如一,只有王爷冷落你,断没有你始乱终弃的道理,你是尚仪署出来的女官,这些都不懂么?”
大娘娘语气里明显都是责难。
允淑心里有些委屈,可大娘娘一番话说出来,她倒是心里有数了,今儿果然不是来同她说话解闷的,也就不再辩驳,垂着脑袋应个是,“这都是臣的错,崔姑姑都是教习过的。”
大娘娘见她服了软,就着台阶下,嗯了声儿,叫她坐。
她才坐了,从外头窜进来只大白猫,跳到大娘娘膝头上,窝在那里睁大了蓝眼睛看她,冲她凶凶的喵了一声儿。
她心道,连畜生都知道人分三六九等呢,知道它主子高贵,是高高在上的大娘娘,仗着主子的势给她脸色看。
大娘娘捋捋大白猫银白的毛,脸上总算是有些喜色,“哀家不是说,你改嫁有错,可厂臣是个太监,若传出去说寿王庶妃跟了太监,好说不好听的,都说纸捂不住火,就是再隐秘,也保不住有人把你老底儿翻出来,到时候,于厂臣,于皇室,怕都是一桩丑事。”
允淑咽口吐沫,真想找个借口遁走,可眼下却只能坐在这儿老老实实听着。
她起身,跪下来行大礼,额头伏地,“臣愿听大娘娘教诲,大娘娘给臣指条道儿罢,臣不能让皇室背上污名,亦不能辜负厂臣一片情意,臣只恨自己不能劈成两半儿,两边都能有个好结果,求大娘娘给臣个明道儿。”
大娘娘哟一声,
第112章大娘娘知道
忙道:“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是在欺负你。快起来罢。”
允淑俯身继续跪着,“臣不敢,大娘娘还是让臣跪着罢。”
大娘娘捻捻佛珠子,套在手腕子上,眼梢是带着喜色的。
自从官家即位,正宫就要腾出来给新皇后住,即便官家丧后了,她这个太后仍然要搬到外宫来,北海子景色好,可荒寂,身边也没给她留下个伺候的人,几次三番让小太监去内书堂给冯玄畅传话,只想让他过来陪自己说说话儿,都让一句朝廷事儿忙给敷衍回来。
她气呢,当初冯玄畅靠上她,才爬到司礼监掌印的地位,在禁廷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这杀千刀的阉人太监,如今翅膀硬了,用不上她了,说踢开就踢开,连句好话儿也不愿同自己说了,还正大光明的娶了这么一个,寿王的庶妃。
她看看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允淑,心里头攒了好些日子腌臜气顺了不少。
冯玄畅不是不愿意来么?她还没办法了。
“你也用不上这样惶惶不安,哀家又不是要治你的罪,只不过,你毕竟是寿王的未亡人,理应替寿王沐浴更衣,诚心诚意吃斋念佛,守足三个月的孝才是。你觉得哀家说的可过分?”
允淑再叩头,“大娘娘说的并不过分,臣回去便沐浴更衣吃斋念佛,为寿王守孝。”
大娘娘略笑了笑,“那倒用不上,哀家这里正好有小佛堂,也叫她们给你备下了素衣,你下去沐浴后,换上衣裳,就到小佛堂里跪着罢,下头人会按时辰给你送斋饭。”
允淑心里头有些乱,这是打算要把她扣在徕颐殿三个月?
“大娘娘,臣自然是愿意为寿王守孝的,只是如今臣任提刑官,每日里要去衙门办事儿,莫说三个月,便是三天不去上职,衙门里头也要乱套的,还望大娘娘恩典,准臣回去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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