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抵是世间最痛苦的事之一了。
谢谢你,回来了。
耳畔是父亲断断续续的哭声,陆喻舟忽然抬起手,给予了回应。
“爹爹。”
一声爹爹,让缃国公恍如隔世,自从将儿子从深井里救出来,儿子就再没喊过“爹爹”,一直喊的都是“父亲”,那样疏离,那样冷漠。
缃国公抬起眼帘,望着远方的天际,在心里对发妻道:儿子原谅我了。
深夜,慕府内炊烟袅袅,后厨往汤汁中勾芡,浇在刚出锅的丸子上,瞬间香气四溢,勾起了阿笙的馋虫。
为了这顿丰盛的夜宵,阿笙已经站在灶台前等待半个时辰了,肚子都饿扁了。
“丸子。”阿笙指着金黄香酥的狮子头,咽了一下口水,饿的直嗦手指头。
后厨笑呵呵将狮子头端上桌,又开始颠勺烧菜。
阿笙跑到饭桌前,仰头看着冒热气的狮子头,吧唧吧唧嘴,颠颠跑回正院,“伯外公、外公,阿笙饿了。”
慕老宰相笑着从攒盘里捻起一块牛肉干,递给跑过来的小团子,“晚膳还要等一等,你先吃这个吧。”
阿笙接过牛肉干,笑嘻嘻跑向慕时清,趴在他身上咀嚼起来。
小家伙的乳牙还挺锋利,没一会儿就嚼烂了牛肉干,又眨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来到伯外公面前,盯着攒盘里的食物。
慕老宰相揉揉他的脑袋,又递给他一块卤豆腐干。
阿笙吃了一块又一块,等到开饭时,已经不饿了。
众人把酒言欢,每个人都会时不时喂阿笙一口,阿笙也来者不拒,全吃光了。
末了,挺着鼓鼓的肚子,挤在宝珊身侧,盯着宝珊吃饭。
宝珊捏了一下他的小嘴,“都快成小胖猪了,不许吃了。”
小胖猪犟道:“我不胖。”
宝珊按按他的肚子,“还不胖?”
阿笙嘟嘴,趴在食桌上,盯着一盘脆皮鸡,鼓起腮帮忍住了。
他要变成小瘦子!
众人这边欢愉地吃着饭,门侍那边迎来了两个人。
缃国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兴冲冲走进膳堂,瞧见一家人时,眉开眼笑道:“都在呢,那正好。”
说着话,他将大包小包堆放在一旁,笑眯眯道:“这都是我给宝珊买来滋补身子的。”
众人:......
见身后的人没跟进来,缃国公走出去,抓着陆喻舟的手腕走进来,问道:“我们父子就顾着选补品了,还没来得及吃饭,你们看看,能添两副碗筷吗?”
不管怎么说,陆喻舟救了宝珊,慕家兄弟不可能毫无触动。
慕老宰相吩咐厨役道:“再去烧几个菜,再把我珍藏那坛状元红取来。”
一听这话,缃国公觉得有戏,拉着儿子坐在了桌边。
等酒水上桌,慕家兄弟对视一眼,起身朝陆喻舟敬酒以表感谢。
一直缄默的陆喻舟起身,挡住了敬来的酒水,“两位先生折煞晚辈了。”
慕老宰相诚恳道:“这是应该的,若是没有陆相,宝珊就会处于险境了。”
一码归一码,单就这件事,慕家人都该敬陆喻舟一杯。
接了酒水,陆家父子又以其他理由回敬了一次。
寒暄过后,缃国公开始与慕家兄弟攀谈,看起来心情极好。
陆喻舟坐在一旁,偶尔与慕家的公子们碰杯,眉眼尽量敛去凛冽,流露出温和的一面。
能与缃国公父子饮酒,令慕家公子们感到荣幸,却也知道他们父子此来,是怀了怎样的目的,尤其是缃国公,眉飞色舞的恨不能今晚就把儿媳妇定下。
但这老先生还是存了心眼,知道不能心急,要循序渐进。
坐在陆家父子对面的阿笙躲在宝珊身后,一直嗦着手指头,就希望陆叔叔看他一眼,可陆叔叔从进屋就目不斜视,全程都没有看向对面。
感受到背后的小团子开始不老实,宝珊反手拍了他一下,“乖。”
阿笙趴在宝珊背上,发出“嗯”的沉闷长音。
宝珊扭头,“困了吗?娘带你回屋。”
也正好远离尴尬。
阿笙低头嘟起嘴,明显是生气了,目光却瞟向陆喻舟那边。
终于,陆喻舟放下酒盏,拍拍身侧,“阿笙过来。”
小团子立马爬下椅子,咧笑着跑过去,好似刚刚那个生闷气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