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许,一辆辆载着钦差的马车驶来馄饨摊附近,将那几人五花大绑,扔在车顶上。
侍卫长抱拳道:“相爷受惊了,还是让属下等随行保护吧。”
陆喻舟只觉得胃疼难忍,缺了血色的嘴唇一开一翕,“不必,你们带他们几人去衙门。”
“...诺。”
陆喻舟坐回马车,额头后背全是冷汗。
见他这副样子,宝珊吩咐车夫道:“去医馆。”
月暗灯昏,医馆大夫为陆喻舟配好药方,叮嘱宝珊道:“一副药能吃三日,一日三次,夫人切莫记错。”
“有劳。”宝珊扶着陆喻舟坐进马车,臂弯悬着打包好的药材。
刚刚施了一副针,这会儿头重脚轻,陆喻舟歪靠在宝珊身上,闭眼调息。
宝珊很想把人推开,又不想跟他有口舌之争,便由着他了。
回到府上,陆喻舟直接进了西卧休息,宝珊抱起阿笙回到东卧,“阿笙今儿乖不乖?”
阿笙紧紧搂着娘亲的脖子,一刻也不想分开,虽然没有哭闹,但宝珊知道他白天里定然掉泪豆子了。
“嗯嗯!”阿笙认真地点头,跟娘亲脸贴脸,翁声翁气地嘟囔,“坏叔叔总是缠着娘亲。”
宝珊不愿在孩子面前多提陆喻舟,拥着儿子倒在床上,“阿笙该睡觉了,睡得好才能长高个儿。”
阿笙往她怀里钻,笑嘻嘻道:“长高个儿就能保护娘啦。”
“嗯。”宝珊笑着揉揉儿子的脸,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夜里,阿笙从被窝里爬起来,轻轻推了下宝珊,“娘,嘘嘘。”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过度疲劳加之受了惊吓,宝珊没有立即醒来,竟翻个身继续睡着。
阿笙有点憋不住了,又不想尿裤兜,拱着小屁墩爬下床,颠颠去往湢浴,却因恭桶有些高,坐不上去,急得顺了拐,提着裤子跑出来,想起娘亲还在睡,就转了个头,跑去对面的卧房。
隔扇没有关,阿笙顺势跑进去寻到了倚在床上还未入睡的男人。小家伙没有察觉到男人的不适,左脚踩右脚道:“嘘嘘,嘘嘘......”
陆喻舟拢眉看向他,他倒会在夜里使唤人,“自己不能去?”
阿笙憋得脸蛋通红,“太高。”
忍着胃痛,陆喻舟起身拎起他的脖领走到湢浴里,把他放在恭桶上,自己靠在墙上,手捂着胃部,看起来极为痛苦。
少顷,阿笙提起睡裤,歪头看着他,“你怎么啦?”
陆喻舟没回答,指向门外,“自己回屋。”
阿笙“唔”了一声,走向门口,忽听身后“澎”的一声,扭回头时吓了一跳。
坏叔叔死了?
心里又怕又急,阿笙不敢过去,颠颠跑向东卧,使劲儿摇醒了宝珊,“坏叔叔死了。”
“......”
顾不得穿鞋,宝珊牵着阿笙的手,赤脚跑向西卧,却被阿笙拽进了湢浴。
看着倒地的男人,宝珊急忙蹲下来,试了一下鼻息,还有气儿,她看向蹲在远处的阿笙,“没事儿的,让小桃去叫人。”
阿笙捂着小胸口跑向房门。
湢浴里,宝珊探上男人的脉搏,缩了一下手指,等小桃带着厨役进来时,吩咐道:“扶他去床上。”
厨役架起陆喻舟,搀扶着他回到大床上。
宝珊摊开针灸包,边烧针尖边在陆喻舟的头上施针,这个时候若想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夜阑更深,灯火如豆,陆喻舟从高烧中醒来,唇瓣干涩,肌肉酸疼,胃部灼烧,浑身发寒,看上去很是颓然。
余光中,女子单手撑头,靠坐在桌前假寐,恬静的容颜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屋里没有其他人,陆喻舟动了动手指,敲了一下床沿,叫醒了睡梦中的人儿。
宝珊睁开眼,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醒了,你发热了。”
陆喻舟哑声开口:“水。”
素手执起长嘴壶,倒了一杯温水,端到他面前,“自己能喝吗?”
陆喻舟费力坐起身,接过瓷碗,浅抿了几口润喉,“是你在照顾我?”
这不显而易见么。
宝珊叮嘱道:“你需要养一养胃,一个月都别再沾酒了,要不年纪轻轻一命呜呼,难过的是你的家人。”
陆喻舟将碗递给她,自嘲地扯扯嘴角。因为赵氏的缘故,他与父亲和两个胞弟不亲近,他要是一命呜呼,除了父亲会悲痛,没有其他亲人会在意他了吧,正好合了赵氏的心愿。
这时,他发现趴在隔扇前的小圆脑袋,眸光微动,“过来叔叔这里。”
犹豫了一下,阿笙走过来,趴在床边,双手托腮,“你好些了吗?”
不知怎地,陆喻舟忽然眼眶发酸,初入仕途至今,不知醉过多少次,没有人会像阿笙这样直白简单的关心他。
“没事,是你叫人来救我的?”
小孩子也能感受到友好和感激,阿笙有点不好意思,“是娘亲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