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千里马奔至身侧,宝珊扭头去看,目露惊慌。
男人单手扣紧马鞍,身体倾斜,长臂一捞,勾住女子腰身,臂力一绷,就把人捞上了马背。
宝珊下意思护着阿笙,紧紧搂在怀里,当挨到硌人的马鞍时,才发觉自己被男人桎梏在两臂之间。
“放我下去。”宝珊开始扭动,但怀里有个小团子,限制了她的挣扎幅度。
阿笙从娘亲肩头探出脑袋,傻愣愣盯着男人,一双鹿眼聚集了细碎的光。
陆喻舟瞥了一眼小家伙圆圆的脑袋,心想这小东西又要骂他是坏叔叔了。
马匹驮着“一家人”来到了驿馆,陆喻舟翻身下马,将睡着的阿笙从宝珊怀里夺走,挂在臂弯,大步走了进去。
马匹抬高,宝珊跳不下去,眼睁睁看着夺了她儿子的男人一进一出,娇靥失了血色,“你把阿笙关哪儿了?”
陆喻舟走出来时,听见了“阿笙”这个乳名,随口问道:“孩子姓什么?”
他甚至避开了她丈夫的称呼,究其原因,不得而知。
宝珊心生悲戚,自己没有姓氏,儿子也没有......
没得到答案,陆喻舟没再追问,姓什么不重要,她是不是寡妇才重要。走近马匹,没顾宝珊的抗拒,将她扛在肩上,走近驿馆。
挣扎间,宝珊蹬掉了一只绣鞋,陆喻舟没理,将她带进客房。
正在用早膳的侍卫们面面相觑,都把目光投向了那只遗落的绣鞋。
孩子?女人?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感觉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客房内,宝珊仰倒在铺着白绒毡毯的地上,眼看着男人蹲下来逼近了她。
“阿笙呢?”
“先回答我的问题。”陆喻舟索性坐在毡毯上,单膝曲起,问道,“你男人呢?”
“病殁了。”宝珊强迫自己镇定,既然已经被误会,那就误会到底吧,这样至少能保住阿笙。她根本不敢想象,若是让缃国公府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后,会掀起怎样的狂澜。
“何时的事?”
宝珊直视陆喻舟的双眼,“大人问得太多了,这是民妇的私事,不劳大人费心。”
察觉到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后,宝珊忍着愠气,抓皱了毛绒绒的毡毯,所以,寡妇门前是非多是真的,当他得知她没了丈夫,看她的目光都变了。
“两年。”
小团子也才两岁多的模样,她的男人竟离世两年了?
陆喻舟眸色渐深,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打算再嫁吗?”
这问题是他该问的?宝珊冷静道:“再不再嫁都与大人无关,大人以何种立场审问我?”
“夫人言重了。”陆喻舟双手撑在身后,清贵中透着慵懒,“我只是在以旧交的立场关心你。”
话虽如此,但男人眼尾暗藏的冷意遮都遮不住。
宝珊实在无法理解,当年那个冷静自持的汴京第一公子,为何对她一再纠缠。她曾以为,两年前那次不算愉快的交谈,已经断了他对她所有的控制欲,可现今看来并不是,他完全是凭借兴味,想起来就逗弄一下,再孑然离去。
“我和大人之间,哪里有交情?”宝珊一边与之周旋,一边观察着房间的布局,想要确定阿笙在不在这间屋子里。
“没有交情么,”陆喻舟起身走向多宝阁,不紧不慢地冲泡了一壶茶,又端着两个茶盏走回来,“润润喉。”
宝珊没接,绷着小脸问道:“大人带我母子来此,意欲何为?”
陆喻舟抿口热茶,没有回答,也不可能告诉她,这三年,他梦见过什么,醒来后又洗了多少寝裤。
本来,他能将这丑态隐藏的严严实实,但他忍不了今早那一脚。
差点废了他。
也或许,这就是为他对她的卑劣,找的一个蹩脚的理由。
陆喻舟将喝了一半的茶递到女子唇边,“喝了,我就告诉你。”
宝珊别开脸,不动声色地向后挪,总感觉男人的目光越发的奇怪,跟那些觊觎她的男子不同,他的目光不带欲念,又欲的很。
这是一种怎样的目光?
是纠结的心绪交织出来的欲吗?
陆喻舟放下茶盏,视线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上一巡,比之三年前,她长开了不少,尤其是被衣襟包裹的胸前,绵延起伏,那对锁骨也更为凹凸有致了。
受不得这般轻佻的目光,宝珊膝盖一转,想要爬起来去找阿笙,却被男人握住了一只脚踝。
“你作何?”宝珊本能地蹬腿,才发现自己丢了一只绣鞋。
陆喻舟握紧她纤细的脚踝,防止她逃跑,“阿笙没事,咱们先叙叙旧。”
不知为何,从他口中听到“阿笙”的名字,宝珊忽然自责,是她让阿笙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以致小小年纪受尽白眼,可即便重来,她也不会堕胎,还是会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眼前这个男子,是阿笙的生父,却也是最有可能威胁阿笙安全的人。在门第的观念中,缃国公府的香火是要由世子和门当户对的嫡女延续的。在她眼里可爱的阿笙,会成为陆家人眼中污了门楣的存在。
知道陆喻舟吃软不吃硬,宝珊镇定下来,问道:“我不欠大人的了,可大人为何反复纠缠?到底要怎样,才能彻底放过我?我已嫁他人妇,想要为夫君守寡,求大人成全。”
原本,陆喻舟并没打算太过为难她,可那句“守寡”像是一根刺,刺得他心里极不舒服。
他的冷静自持,在面对她时,愈发的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