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齐急得一拍脑门,两指指着李璋喝骂:“你怎么如此糊涂,若不是你一门心思要给你母亲平反,能引起胡马和高氏等人的怀疑么?实话告诉你,老沈怕你年轻扛不住事,偷偷告诉了我,五军营的兵马打着探望陛下的旗号,已经进城了,这个时候你还下不了决断,不听长辈的忠言,等兵临城下,将士强冲入皇宫找到李昭,咱们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这时候你不狠心给自己争取最后机会,不冷静下来分析局势,净跟我吵!”
“什么?”
李璋身子一震,血冲入眼,登时怒发冲冠:“那你还让萝茵出城□□领兵将领?不用问,定是萝茵泄的秘!”
张达齐气得翻了个白眼:“萝茵愚忠,她打死都不会做出伤害你和你娘的事,你脑子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我给她跟前派了几个杀手婢女,她若是敢胡说八道,第一时间让她闭嘴。其实不用她献身,一切由旁人来,她只要在那老头子迷药醒后要挟就行了,现在咱们只有北镇抚司这两三千卫军,若没有军队支持,谁认你啊!”
李璋急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既然这么懂,那为何不提早让萝茵□□?非要等这时候!”
张达齐气得扬手,直接扇了李璋一耳光,大口啐道:“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萝茵早都被皇帝囚禁在宫里学规矩,你怎么把她弄出去?就算弄出去,堂堂公主和领兵将领发生龃龉,任谁都怀疑。且萝茵那个蠢货只喜欢梅家那个漂亮小子,能看上老头子?明眼人都这里边肯定不对劲儿,更别提皇帝!”
“你敢打我!”
李昭捂住发疼的侧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舅舅。
“打你怎么了?!”
张达齐双手背后,下巴昂起,那张被毁了的残脸写满了愤怒:“真是竖子不可与谋,璋儿,你太不争气了,怎么教都教不会,就你这样的资质,还指望越过李睦?如今多少人的性命系在你手上,容不得你优柔寡断!”
就在此时,我发现素卿有些不对劲儿了。
她脖子一梗一梗的,盯着张达齐的脸,好像想起了什么人,这疯婆子吓得直摇头,居然开始打起嗝儿,她手捂住胃,又开始干呕起来,一时间冷汗涔涔,涕泗横流,随后忽然冲上前去,用身子撞开张达齐,像母鸡护幼崽似的,将李璋护在身后,尖刻地辱骂:
“张致庸你给老娘闭嘴!谁许你欺负我哥和我儿子的!你首辅又能怎样?你当我不知道你和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妓.女有苟且?你丢不丢人!”
转而,张素卿又打了个嗝儿,仿佛清醒了些,愤恨地盯着张达齐,忽然一耳刮,结结实实打在张达齐脸上。
“哥,你是不是真的有了异心,要背叛璋儿!”
她扭头担忧地看了眼儿子,泪眼婆娑地柔声道:“别怕儿子,有娘在,谁都不许伤害你。”
“素素!”
张达齐气得推开素卿:“你起开,有病赶紧去吃药,我和璋儿现在有大事要决断。”
素卿本就孱弱,被这么一推,直往前摔去,不当心碰在了桌上,将方桌上的酒壶杯子全都撞倒,她随手抓起只银酒壶,就要往张达齐脑袋砸去,忽然,她在光可鉴人的银酒壶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这女人忽然尖叫了声,吓得丢开酒壶,手捧住自己的双脸,疯狂地喊:“娘你别骂我,我错了,我这就去练琴,我给你争气,我帮你把张致庸那老东西踩在脚底下。”
李璋见母亲如此,赶忙跪下环抱住张素卿,一个劲儿抚摩母亲的背,哭着哄:“娘你怎么了,你别吓儿子啊。”
这时,张达齐仿佛也觉得自己方才语气重了,轻叹了口气,蹲下,单膝跪在妹妹面前,柔声哄:“素素,父亲和母亲早都走了,你别这样,有大哥在呢……”
谁知张达齐话还未说完,刹那间,张素卿忽然从发髻上拔下枝玉簪,咬牙闷哼了声,径直插/入张达齐的脖子里,一下还不够,连捅了好几下,鲜血顿时从张达齐脖子里涌了出来,进而喷溅出来。
张达齐捂住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素卿,可终究耐不住血流的太快太多,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到地之时,他正好面对着拔步床地,仿佛看到了什么,眼睛惊恐得圆睁,拼着最后的力气,转动眼珠,看向床上的李昭。
李昭这时虽虚弱,但平静极了,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掖好被子,冲张达齐微微摇了下头,怜悯地笑了笑,十指摊开,随后又握成拳,仿佛在说:
十年蛰伏如何,十年卧薪尝胆又如何,于朝堂天下,你没那么要紧,也没那么厉害,不过就是臭虫一只,一捏就碎,全都是梦幻泡影罢了。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惊着了,连退了数步,身子紧紧贴在大立柜上,紧张得心咚咚猛跳,身子下意识往李昭那边挪。
我咽了口唾沫,看向李璋母子。
张素卿依旧处于半癫狂状态,她嘿嘿地冷笑,盯着张达齐的尸首拍手,忽然又醒了,怔怔地转头,望着同样震惊不已的儿子,痴痴地问:“璋儿,刚才发生什么了?”
就在此时,只听外头传来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不多时,小门那边跑进来个满头大汗的太监,正是司礼监的大太监孙濂。
孙濂手里紧紧抓住拂尘,也是被眼前之景吓着了,生生止步,闭住双眼不敢看,躬身急道:“王爷,勤政殿里的陛下醒了,海尚书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李璋惊喜道:“他醒了?好!看来天不亡我!”
李璋唇角浮起抹笑,淡漠地扫了眼张达齐的尸首,立马起身,斜眼看向床上的李昭,吩咐孙濂:“看好他,本王去去就来。”
“璋儿,你要去哪儿?”
素卿连爬带滚地抓住李璋的下裳,哭道:“你别丢下娘,我、我害怕。”
“没事儿娘。”
李璋搀扶起张素卿,从后面环住他母亲,柔声哄:“待会儿让孙公公伺候你服药,他是我的人,最忠心不过了,决不会害你,孩儿很快就回来。”
说到这儿,李璋给孙濂使了个眼色,示意太监接手素卿,随之,他又扫了眼我、小武还有那四个看守李昭的太监,冷声道:“你们处理了这具尸体,盯住皇帝,本王很快就回来。”
“是。”
我深深地伏身,头杵在地。
好极了,天赐良机,马上就能救李昭走了。
第198章乱平乖巧更新
不过……方才那个孙濂来报,说是勤政殿的那个傀儡醒了?
按理来说,杜老用药无双,从未出错,假皇帝会一直昏迷,这样六部尚书才能顺理成章地监国。若是醒了,我猜很大可能是我们的人为了将李璋从这边引开,方便我把李昭转移。
我一直伏地而跪,额上早都生出冷汗,目送“主子们”都走后,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张达齐的尸首就在眼前。
鲜血源源不绝地从他脖颈的伤口里往出流,很快就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他的头就这般枕在血水里,一动不动。
这个男人此生充满了悲欢和跌宕起伏,死得情理中、意料外,真的太讽刺了,谁能想到他最终竟了结在自己亲妹妹手中?
我来不及感慨,挣扎着站起,谁知脚一软,踉跄了好几步,双手把住圆桌才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