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撇嘴,你伤我心了。
忽然,我想起当时睦儿满月时同月瑟、子风他们打牌,李昭不会打还在背后瞎指教,真是讨厌。
“你呀,就在一旁给我端茶递水,昭,我饿了,想吃饭。”
“饭?”
李昭愣住,立马转身从炕桌上端来一盘子细点,他将一块糕饼掰碎,喂到我嘴里,柔声笑道:“能吃就好,吃下去就能恢复元气。这是重阳节的菊花糕,你瞧,里头还能看见一丝丝花瓣呢……”
他的喋喋不休在我耳边盘旋,菊花糕入口,我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大概在昏迷的时候,被人灌了太多的药,嘴里苦得很,我扭头看向四姐怀里的睦儿,其实我最不放心的,还是我的小木头啊。
“睦儿……”
我用力唤他,谁知已经哑了声。
可就在此时,我儿子忽然醒了,他用手背揉了揉双眼,困得朝我这边看来。
这小子手腕子上还戴着我和他爹爹的定情信物,那对镌刻了“金昭玉粹”和“平安如意”的金镯子。
我困了,也累了,想睡一个很久很久的觉。
我听见周围哭喊声一片,有叫妍儿的、也有叫娘娘的……真的好烦。
于是我“醒了”,并且坐了起来,我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劲儿一点点回来了,重重地咳了声,惊喜地发现自己中气十足,于是扭头烦躁地朝李昭和嬷嬷们喝道:“我不过是生孩子累了,想安安静静地睡会儿,能不能让我歇会子!”
可我愕然发现,秦嬷嬷和乳母两个跪着抱住旸儿、朏儿,哭得厉害,她们仿佛根本听不见我说话。
怎么回事?
我再扭头朝另一边望去,李昭此时完全像个木头人,痴呆没表情,额上和太阳穴附近的青筋暴现,嘴半张着,手上用力,将那块菊花糕攥成了碎块,忽而暴喝了声:“太医,都死哪儿去了!”
他为什么这般生气。
忽然,我发现案桌上的那盏蜡烛噗地一下灭了。
我登时怔住,木然地扭头朝下瞧去,却看到炕上此时躺着个脸色灰白的女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下意识摸自己的脸,将手摊开,发现双手像纱般透,怎么回事,我……死了?魂从身子里出来了?
“李昭,李昭。”
我扑向李昭,谁承想从他身上穿透,摔到了炕的另一头。
我忙坐起来往前看,眼前之景让我震惊,四姐紧紧地抱住睦儿,哭得几欲跌倒,从外间进来五六个身穿官服的太医,皆瑟瑟缩缩地跪在地上,头根本不敢抬,杜老的长子杜仲和胡太医两个畏惧地走上前来,给我的肉身诊脉,翻起眼皮看,最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
“陛下节哀哪,娘娘已经油尽灯枯了,臣、臣方才就给您说过,请您保重龙体,务必要节哀哪。”
“放屁!”
李昭将手中的菊花糕残渣恨得抛掷在杜太医脸上,咒骂:“她方才还同朕有说有笑,还要吃的。你们起来继续治,她只是睡着了,没错,就是睡着了,你们要是治不好,朕必定将尔等族诛!”
我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李昭,他又哭又笑,一会儿冷静一会儿暴怒。
忽然,他一把抓起我肉身的手,使劲儿搓手和胳膊,一只搓完换另一只,双眼含着股近似疯癫之色,喃喃地对他面前的我笑:“搓热了,妍妍就能醒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我说话他也听不见。
我接受不了自己死了,起身木然地往后退,就在此时,睦儿这傻小子忽然扭头看向我,小胖手指过来,委屈地扁着嘴:“爹爹,娘亲要走了。”
小孩子的眼睛干净,儿子能看见我?
我楞住,往前看去。
李昭如同被人重击了一拳般,他疯了似的站起,朝睦儿指的地方冲来,似乎想要抓住我,谁知没踩稳,这么大个子的人,竟直挺挺从炕上摔下去,而地上正巧摆着只烧过止血药草的铜盆,他头恰巧磕在盆上,生生给摔晕过去。
第144章失态双更合一
瞧见李昭摔晕了,我几乎是下意识扑到地上,想要把他捞起,哪知捞了个空。他的头磕在了铜盆沿儿上,盆中的药灰粘了一脸,鼻子受了伤,血正往外流,把口唇上的灰都濡湿成黑红的泥,显得特别狼狈。
也就在瞬间,太医们就冲了上来,将他身子掰正。
两个太医把他搀起,另一个老太医用帕子按住他鼻子,抬到外间医治去了。
我焦急地站起,想随着出去瞧瞧,可刚走了两步猛地顿足,而今怕是我才是更可怜的那个吧。
我忙拧身冲到炕边,垂眸看自己的肉身,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真的死了么?
忽然,我瞧见太医院院判杜仲伸出两指,我鼻下探了探,再三诊了脉,这个矮矮胖胖的男人一脸的愁容,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他身侧的胡太医亦上手给我的肉身诊了脉,凑到杜仲跟前,压低了声音:“两个时辰前娘娘落大红,已然剩最后一口气了,咱们太医院拼尽全力,才让娘娘苏醒片刻,这陛下是知道的,他在娘娘跟前守了许久,下官以为这么久也该想开了啊。”
“噤声!”
杜仲眼珠左右滚动看了圈,用袖子擦额上的冷汗,低声叱道:“不想要命了?你没瞧见陛下方才那样子,怕是娘娘不醒,他、他真会族诛了咱们。”
“可咱们还有什么法子。”
胡太医急得摊手:“若是令尊杜老在,他老人家精通千金小儿科,能从阎王殿里把病人抢出来,故又有鬼仙之雅称,若是老爷子醒着,娘娘兴许还有救,可偏偏……哎!”
杜仲皱眉细思了片刻,似下定了决心,左拳重重地在右掌心砸了下:“去准备麻沸散,少不得要给老爷子开膛剖腹。”
胡太医见杜仲有了主意,长出了口气,忙用袖子擦去脸和头上的冷汗,竖起大拇指:“到底是院判大人,就是有手段。那娘娘这边呢?您有何高招?”
杜仲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行到炕桌跟前,将灭了的蜡烛点着,沉声道:“娘娘其实就剩半口气了,哎,继续用药吊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