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梅濂径直走上前去,两指指向那封密诏,俊脸涨得通红,急道:“假的,一定是伪造的诏书!”
肃王立在张致庸尸体跟前,那双铜铃般的虎眸也是充满了疑惑,似在努力回想什么;
而李昭则和何太妃迅速交流了下眼神。
他这会儿已然没了方才那般气定神闲,剜了眼跪在地上的韵微,随后,接过胡马拾回来的那只翠玉扳指,紧紧攥在手心,双眼微眯,紧盯住张达齐不放。
又一声炸雷响起,外面狂风大起。
我捂住心口往里看。
此时,何太妃正襟危坐起来,没有慌,端起茶抿了口,看向张韵微,丰白的手挥了挥帕子,淡淡笑道:“因着陛下仁厚,才许你伺候着老首辅进殿,小丫头,勤政殿可不是随意妄言的地方,退下罢。”
听见何太妃这轻描淡写的赶人话,韵微瞬间就急了,跪直了身子,左右环视殿里的诸臣,重复方才的话:“先帝当年抚着我父的胳膊,直说‘此儿勇武,凡吾李氏子孙必厚待之’,并且亲赐下诏书,怎么,才过去区区三十年……”
“咳咳!”
何太妃重重咳了两声,打断韵微的话。
她已然没了之前那样的慈眉善目,本就略吊的眼角更低垂了,对李昭温和道:“三十年前老身有幸侍奉先帝行猎,倒是听说过这桩事,可却不知先帝竟赐下诏书。”
说到这儿,何太妃望向韵微,笑着问:“丫头,伪造诏书可是灭门重罪,你想好了再回话。”
韵微娇小的身子颤得厉害,小脸煞白,咬牙道:“臣女不敢撒谎,这的确是先帝亲笔所书。”
“是么。”
何太妃给跟前立着的胡马使了个眼色,命胡马将那封诏书呈上来,她摩挲着那方玄色锦缎,稍稍放远了些看,笑道:“这笔迹像是先帝的,只是回锋力道不足,失了气势,玉玺印也真切……缎子嘛,的确是从龙袍上撕下来的,似乎是蜀锦哪,可哀家记得当年蜀中大旱,未曾供上蜀锦,先帝吩咐后妃诸臣当节俭用度,自己带头穿素锦,怎么会赐小张大人蜀锦诏书呢?”
“是、是……”
韵微已经慌了,略有些口吃:“这、这诏书的确先帝写下后赐给爷爷,后来爷爷交给臣女保管的,兴许是他记错了日子,此、此乃先帝于次年暗中赐下的。”
“小丫头又扯谎。”
何太妃掩唇轻笑:“老身年纪大了,记错了。当年蜀中并未大旱,宫嫔人人都被赐了蜀锦,先帝爷当时也穿着呢,小丫头,这到底是哪年的密诏?”
“这、这……”
韵微下意识望向她父亲,定了定神:“好像是三十年前行猎时所赐。”
“是么。”
何太妃随手将那封诏书扔在案桌上,对李昭笑道:“诏书、密旨可不能随意赐人的,用印皆有记档,哀家仿佛没听过这码子事儿。老身瞧这丫头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可见是因亲人相继过世,脑袋有些不正常了,一个糊涂可怜孩子,皇帝莫要与她计较。”
“我不糊涂!”
韵微急得扯着脖子大喊。
何太妃摇头笑笑,眼里充满了怜悯:“按说大家闺秀,该十分得懂礼,可这丫头未得皇帝允准,屡屡尖刻地顶撞部阁大臣,更以下犯上冒犯哀家,连蜀锦到底是不是先帝龙袍上的都不清楚,可见这密诏来历不清,更可见这丫头当真是个糊涂的。”
李昭重重地叹了口气,柔声问:“那依太妃,朕该如何处置张家这小姑娘?”
“送去澄心观静修罢。”
何太妃用帕子擦了下嘴角边的浮粉,笑道:“老身便赐她个道号,愿真,愿她以后好好修心,病痊愈后能讲真话,懂道理。”
“甚好。”
李昭莞尔浅笑,他歪在龙椅里,将翠玉扳指戴上大拇指,轻轻地转动,嘱咐胡马:“现在就把小真人送去罢。”
听见这话,韵微大惊失色,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怔怔道:“怎么还能这样,密诏就是真的啊!”
她立马爬到她父亲跟前,扯动张达齐的袖子,急得大哭:“爹,你快说两句啊。”
也就在此时,胡马带着两个心腹太监走下去了,一左一右抓住了韵微的肩膀,连拖带拽地将韵微往出拉,小姑娘绣鞋都被拖掉了一只。
韵微似乎反应过来雷霆已至,拼着全身的力气抓住肃王的下裳,尖声喊:“王爷,臣女爷爷刚才没了啊,求您救救臣女。”
肃王一把将那两个小太监推开,由着韵微抱住他的小腿,轻轻抚摸孩子的头顶。
他扭头看了眼地上蜷缩的那具尸体,侧脸上的老疤猛地动了两动,身子微微前倾,望向李昭,卖起了老脸,带了些许求:“陛下啊,小王的女儿泾阳县主家的幼子,正好年纪与韵微相仿,他们两人打小就认识,先前就说着要订亲……”
何太妃直接打断肃王的话,淡漠道:“张姑娘身上有热孝,怕是无福做县主的儿媳,没得耽误了小公子。”
说到这儿,何太妃给胡马使了个眼色。
胡马会意,手紧紧捂住张韵微的嘴,强行将韵微的手从肃王腿上掰下来,把那娇弱的小姑娘硬生生给拖了出去……
一时间,勤政殿又恢复了些许安静。
饶是我离得远,也能闻见浓郁的血腥味,一股股一簇簇扑来,让人恶心。
我不禁哑然,方才还大义凛然救父、挽救危局的厉害姑娘,只在顷刻间,就得了“疯病”,说得好听住在道观静修,说难听点,就是囚禁。
我摇头叹了口气,接着往里瞧。
这会儿,肃王双腿八叉开,立在张致庸尸首旁,他左右乱看,几次欲言又止,花白的头发越显凌乱,最终双臂无力的垂下,一言不发。
此时,何太妃从四方扶手椅上起来,她抬手,隔空将要起身的李昭按下,笑着说:“皇帝别起来,坐着吧,老身就先下去了。”
何太妃由郑落云搀扶着往外走,行到肃王跟前时,停下脚步。
她垂眸看了眼张致庸的尸体,摇头叹了口气,转而望想肃王,眉梢轻挑,用帕子凌空打了下肃王,莞尔浅笑:“走罢大伯,如今早已不是高祖、先帝的年头了,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咱们都老了,回去逗弄小孙子玩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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