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
杨定摇摇头说道:“我观方才邻座那名少年,不像寻常人,或许是这县内谁家的公子,他大概是听说我等是外来人,生了疑心,是故派遣家仆跟踪咱们,没必要大惊小怪。……只要对方并无恶意,就任由他们去吧,咱们又不是见不得人。”
“这倒也是。”魏驰恍然地点点头。
此时,魏栋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接下来少主有何安排?”
杨定想了想,说道:“再逛一逛,随后就回县衙吧。”
“嗯。”
于是,杨定一行人又在街上随意闲逛,直到临近黄昏时,这才返回县衙。
期间,赵虞派出的那两名黑虎众始终远远跟着他们,一直跟到县衙,在县衙外附近的小巷里守了一阵,始终不见杨定等人再出来,这才回落脚的客栈禀告赵虞。
半个时辰后,在赵虞等人落脚的客栈里,那两名黑虎众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他们跟踪杨定等人的经过告诉了赵虞,也提到了他们一直追踪到杨定一行人到了城内的县衙。
听到这,赵虞陷入了沉思。
半晌又问道:“还有什么么?”
两名黑虎众想了想,其中一人又说道:“半途,那些人似乎发现了我二人的跟踪,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并没有来询问缘由,任凭我二人跟踪。”
赵虞想了想,旋即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你二人先到隔壁去歇息吧。”
“是。”
两名黑虎众应声而退,并且将房门关上。
此时,静女忍不住问赵虞道:“少主,那群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少主如此在意?”
赵虞皱着眉头说道:“倘若我没有猜错……唔,基本上不会有错了,那个自称‘杨定’的人,应该就是叶县新任的县令。我就说么,毛公过世后,县令之职不可能一直空悬着,既然迟迟没有县令来赴任,那就说明这个位子被预定了。”
从旁,牛横双手托腮趴在桌旁,闻言笑道:“这县令之位,还能预定?”
“为何不可呢?”
赵虞轻笑着说道:“名门之后、官宦子弟,预定一个地方县令之职,又有何不可?……不过这类人大多不会常任,最多一两年便会升任,或者又调回京畿,呵。”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收了起来。
若换做在其他地方,他并不会过多在意,哪怕那个杨定就是当年他父亲鲁阳乡侯与鲁阳县令刘緈赞不绝口的那个杨定,但叶县……却有点特殊。
毕竟在赵虞的计划中,他下一步计划,就是逐步渗透叶县,然后把这座县城也控制在手中。
要知道叶县是他当年创立鲁叶共济会的地方,算他半个故乡,再加上毛公的人情,赵虞当然也希望将这座县城控制在手中,一方面可以暗中庇护,另一方面,尽管叶县的经济已远不如四五年前,但也未必是现如今的昆阳可以超越的,考虑到明年叛军或将引起一场大规模的浩劫,倘若能控制叶县,赵虞自然更有把握。
昆阳、叶县,再加上鲁阳,三县联合,到时候他未必没有抵抗叛军的力量——当然,前提是叛军得寸进尺,强迫他去做一些他无法接受的事。
可没想到的是,叶县这空悬了整整四年的县令之职,今日却突然迎来了一位新任,而这位新任,恰恰就是当年名扬邯郸的那个杨定。
不得不说,这对于赵虞来说,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毕竟这意味着他想暗中控制叶县的企图,十有八九要搁浅了,甚至于,新赴任的这位杨县令,或许还会成为他黑虎寨的威胁。
然而事已至此,赵虞也无可奈何。
“待祭拜毛公之后,我等立刻回昆阳。”他对静女、牛横二人说道。
三日后,即十月二十二日,也就是毛公的祭日。
临近深冬,天气已愈发寒冷,但赵虞几人依旧早早起来,乘坐马车出城来到城外,来到了安葬毛公的一座小山上。
说是小山,但那其实只是一座矮丘陵,但离县城却很近,在登上这座矮丘后,可以清楚看到远处的叶县县城。
赵虞当然明白当初毛老夫人将老伴安葬在此的用意,即是希望毛公在死后也能看到他任职二十年的叶县,但说实话,赵虞觉得这片丘陵并不好。
倒不是说风水不好——他也不懂那些,他之所以觉得这片丘陵不好,是因为它太接近县城了,万一日后叛军攻至叶县,这座丘陵或会因为其特殊位置,而被叛军占据,用来监视叶县的动静。
当然,这只是赵虞的一个想法,想来叶县到时候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登山这座小丘,按照县人的说法来到毛公的墓地前,赵虞与静女铺好贡品,将蜡烛与香点燃。
对于毛公,其实赵虞接触地也不多,但必须承认,毛公确实对他家不薄。
比如当年创建鲁叶共济会时,若非借助毛公的威望,像魏普、吕匡那些叶县的商贾,又岂会那般顺从地聚集于县衙,听他赵虞讲述建联合商会的种种好处?
再说这次驻济南将军章靖帮他鲁阳赵氏洗刷污名一事,若非是毛公临终前的书信委托,堂堂陈门五虎之一的章靖,又岂会无缘无故地相助他赵氏?
“毛公,托您的福,章靖已代我家在朝廷澄清了罪名……”
在毛公的墓地前,赵虞低声说了有关于‘章靖助他家洗刷污名’的事,感激了毛公对他家的照顾,然后便在墓地前烧了一堆纸钱。
大概辰时二刻前后,忽然有在山上盯梢的黑虎众来禀报:“首领,有一群人上山来了。”
赵虞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来拜祭毛公的人,在恭恭敬敬朝着墓碑拜了几下后,他当即带着众人从另外一侧山坡离开。
正如他所料,他前脚刚走,后脚杨定便带着其家将随从,并毛老夫人,还有叶县的县尉高纯与一干官员,一起来到这座山头拜祭毛公。
当看到毛公墓前的贡品以及烧剩的纸钱时,所有人都是一愣。
在众人看来,他们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居然有人比他们还要早来拜祭毛公,只不过……
人呢?
杨定的老家将魏栋走近墓碑,蹲下身摸了摸蜡烛,皱着眉头说道:“蜡烛尚热,应该没有走远。”
听到这话,他儿子魏驰立刻跑上山顶,居高临下眺望四周,半晌后他回到杨定身边,抱拳说道:“少主,我看到有一伙人从东北坡匆匆下山,应该就是这些人。”
说罢,他凑近杨定,小声又说道:“观衣着打扮,似乎与前几日跟踪咱们的那些人有点像。”
“唔?”
杨定听得一愣,当即示意魏驰莫要声张。
在思忖半响后,他询问毛老夫人道:“老夫人,毛公有相好却又不好露面的友人么?”
毛老夫人奇怪地看了一眼杨定,皱着眉头说道:“你是想问亡夫生前可曾结交过什么不法之徒?”
“呃……恕罪。”
杨定讪讪一笑,连忙解释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老夫人莫怪。”
“……”
大概毛老夫人本来就不喜欢杨定,看了后者一眼,便走向了亡夫的墓碑。
杨定识趣地走到一旁,看着毛老夫人与叶县县衙的官员一起拜祭毛公,脑中则思忖着这件奇事。
明明对方也是来拜祭毛公的,但为何要匆忙离开?不愿与他们相见?
难道是不方面露面么?
还有,那伙人,果真就是前几日跟踪他们的那些人么?
『……会是谁呢?』
脑海中闪过当日在酒肆里见过的那名少年,杨定陷入了沉思。
他很后悔当日没能看得仔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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