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飞机引擎轰鸣,广播声起,通告即将起航。片刻喧嚣后,机舱静谧如潭。众人各怀心事,忧愁似铅,沉甸甸压在心头。香烟袅袅升腾,氤氲不散,烟雾循环系统悄然启动,微弱风声似隐雷,渐次稀释浓烟,化为淡霭。陈锋托腮凝视老孔,目光如炬,老孔似有所觉,微眯双眸:“想听故事?老夫便讲一遭。”
“此乃久远传说,于诸君岁月长河,堪称上古遗音,仅当笑谈尔,不必见怪深究。昔于大明关中,八百里秦川腹心,有县邑一座,平凡无奇,非世外桃源之盛,亦未罹人间炼狱之苦,恰似沧海一粟,悄隐于世。
“城中茶馆,邂逅一翁,皓首苍颜,鹤发鸡皮,却非病弱衰朽之躯。虽至甲之年,然精神矍铄,齿坚目明,身板硬朗。此生困于童生之境,屡试不第,秀才功名遥不可及。后托关系入衙门谋差,司职文书之类,聊以糊口。性温和谦善,奉公守法,未行鱼肉百姓之举,亦不谄媚逢迎。俸禄微薄,仅足果腹,却安贫乐道,不贪非分之财,然常例馈赠、碳敬分润,亦不推辞,奉行中庸之道,和光同尘。人送诨号‘清碌翁’,此号恰如其分,精准勾勒其生平。
“彼时县太爷更迭频繁,犹如走马灯转。历任县令,高矮胖瘦各异,然品性如一。坐于高悬‘正大光明’匾下大堂,视百姓为蝼蚁,对跪伏堂下者,呼喝咆哮,作威作福。对上阿谀谄媚,奉茶侍水,殷勤备至;对下敲诈勒索,巧立名目,王法为其遮羞布,百姓苦不堪言,却申诉无门。任期届满,或平调异地,或擢升他处,行囊鼓鼓,满载搜刮民脂民膏。临行尚要乡绅百姓送万民伞、立德政碑,鼓乐喧天中,满载而归,弃民于水火。
“值此灾年,老县太爷离任,旱灾、蝗灾接踵,赤地千里,饿殍塞途。老县太爷贪婪无度,刮地皮如狂风卷叶,不论贫富,一概搜刮,乡绅亦难幸免,颜面尽失。其离任辎重,车载斗量,引人觊觎。
“遂有豪杰登场,名讳失传,人皆称‘一只眼韩老大’。传言其麾下喽啰皆悍匪恶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实则大谬不然。韩老大本名韩跃川,字凌岳,乃一介书生,身形清瘦,文质彬彬。
前年碰上饥荒旱情,乡亲们都活不下去了,合起来去打破庄子吃大户,韩跃川看不过乡亲们血腥恶行,自己家也揭不开锅了,就在众人面前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出人意料的博得所有乡亲的拥护,成了头领,上了山,从了匪,干起了没本钱的买卖。
而这没本钱的买卖跟以前拼死打破庄子拼命不同,讲的是脑子,不流血,简而言之就是立了山寨,讲起规矩来,讲究可持续发展,绝不涸泽而渔,没事送送拜帖,和乡绅豪强们通个书信,你给我借点钱粮,我帮你点力所能及的小忙,大家交个朋友,绝对不会再有饥民闹事杀人抢劫骚扰诸位的事情发生。
路过的商贾也不用怕,过了咱们这地界,只要住咱们路口的客店,供应饮食平价消费,雇咱们的脚力向导,绝对畅通无阻,无人敢行那蠢贼行径。
绝对没有拦路抢劫使得商道断绝之类的恶性犯罪行为。
这么讲道理的土匪,一方面让乡绅们欣喜,另一方面也让他们着急上火,因为这股义贼义匪他不让乡绅们收账。
所谓的收账就是乡绅地主们在乡下趁着荒年放高利贷收高额地租,荒年收成没了也得交,不交就收屋牵牛,卖儿卖女,委身为奴,这可是大明朝荒年扩大家业的公开秘诀,当然顺便也偶尔派些武装狗腿子走路上干些兼职土匪的恶性犯罪,赚些块钱。
这恰恰与韩跃川的可持续发展理念不合,遭到了韩跃川为首的土匪团伙严厉打击,并放出话来,谁破坏安定和平就抄了他家。
这冲突就来了,几次官兵偶尔来剿,却压根找不到人影,所以韩跃川这伙人很快成了气候,取得了义匪团伙与乡绅关系的动态平衡。
和平降临了,大家都通匪了,匪民一家,大团结万岁,你好我好大家好。
而老县太爷致仕,肥羊来了的消息理所当然的被早就摩拳擦掌的乡绅地头蛇们,第一时间送到了韩跃川的面前,老规矩,三七分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