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公开将国家官爵作为私人货物抛售了,众人却习以为常。纷纷起身,向宋昱和宇文德二人道贺。宋昱和宇文德本意可不止是为了给自家兄弟讨好处,先拱着四下回了一圈礼,然后分别说道:“他们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靠宰相大人的赏识。日后必然会全心全意供大人驱策!”
“舍弟那个人,向来知恩图报。大人如果能重金征募死士,顶风冒雪将军令送到大宛。他肯定会星夜赶回长安替大人效力!”
“关键是怎么往回赶!”提起长安跟大宛之间的距离,杨国忠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不见,“倘若让安禄山进了长安,什么功名富贵,都变成了过眼云烟!”
“急调将,缓调兵!”又是宋昱,以一句话,解决了杨国忠的所有难题。“封常清之所以挡不住安禄山,处处受人擎肘仅为其中原因之一。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几乎独自一人在对抗整个安家军,身边连个帮忙的都没有!如今他退到了渑池一带,收拢残兵,更需要有得力部将前去帮衬。而杜大人那边,也急需一位既能练兵,又会打仗的帮手!”
“你是说,让他们几个先赶回来,让大军缓缓而行?!”杨国忠皱着眉头,仔细品味宋昱话中的内涵。不得不承认,这主意非常高明。把宇文至和宋武安插到封常清和高仙芝麾下,至少能保证封常清和高仙芝二人,无法完全倒向太子那边。而王洵当年在白马堡中,便曾经协助过陈玄礼训练飞龙禁卫。无论是看在其于飞龙禁卫中间的人望上面,还是看在其本人的能力上面,都应该调到长安附近委以重任。
“那支兵马,走得紧点慢点无所谓。不直接去面对叛军更好!”宋昱点点头,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
眼下叛军势头正盛,当然不能拿潜在的嫡系去消耗。先让封常清、高仙芝麾下的残兵,还有哥舒翰的河西军顶一阵。最好把陈玄礼及其麾下的左右龙武军也调到前线去。等他们将叛军的锐气消耗的差不多了,才是大宛军走上战场的最佳时机…...
道理显而易见,杨国忠已经不需要别人再提醒。从渑池、潼关到灞上,层层布防。越是跟自己关系近的兵马,越要放到最后。不信安禄山麾下那二十万虎狼之师,在突破了崤山、弘农两道防线之后,还有力气于潼关之下,跟哥舒翰所部的河西精锐,拼个你死我活!更不信叛军拼残了哥舒翰之后,还能打到长安城外!
即便真的到了那一步,恐怕至少也是明年夏天之后的事情了。届时自己将从安西、大宛一线赶回来的生力军投入战场,定然能力挽天河!
一旦有了整体方略,细节问题上事情,就很容易解决了。当晚,杨国忠跟几个心腹商讨了大半夜,一鼓作气将所有可能出现的麻烦理顺,抹平,直到丑时三刻,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内宅安歇。
他为人贪财好色,对待自己落魄之时娶的妻子裴柔,却是极为尊重。通常处理完了公务,都会到妻子这边小坐一会儿,或者陪着对方聊聊家常,或者就在妻子处安歇,重温当年的恩爱。
今夜解决了一桩燃眉之急,杨国忠心情大悦,遣走了客人后,便直奔妻子的卧房。裴氏的房间内依旧给他留着灯。女人耳朵灵,听见门外熟悉的脚步声,揉了揉依旧满是鱼尾纹的眼角,在侍女的搀扶下,披衣迎到了门口。
“怎么还不睡,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等我么?”杨国忠心里十分感动,伸出手去,推开侍女,亲自扶住妻子的胳膊。“注意点儿身体,家里头的事情,还得全靠你做主呢!”
“我不累。孩子们都孝顺,其他人也都知道进退!”裴柔温顺地笑了笑,顺势将头靠上杨国忠的胳膊。
落魄时,她没有嫌弃过他是市井无赖。发达时,他也没嫌弃过她曾经为娼。夫妇二人互相依偎着,絮絮叨叨,将家里外头的事情互相重述。不为了对方替自己拿主意,只为了体味其中的温馨。
当睡意渐渐袭上眼皮的时候,杨国忠隐约听到妻子在问,“大郎,咱们何必费力不讨好地替李家操心呢?回成都去吧,谁想当宰相让谁当去!反正你尝过其中滋味了,除了受苦受累之外,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杨国忠身体猛然一僵,旋即被疲倦给充满。“是啊,谁稀罕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凭着本心,他喃喃回应。“早知道是这样,我才不拼着命往这个位置上爬呢!”
“既然没意思,就早点儿辞了吧!咱们回成都去,山高路远,估计安禄山一时半会儿到不了那!”
“嗯!回,回成都去!明天,明天我就跟陛下去说。回,回去!老子,老子撩挑子了!撩了!看,看谁,谁他奶奶的着,着急!”杨国忠断断续续地回应,说话的声音渐渐被鼾声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