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拔柳的头领花十三见大伙先后败下阵来,也不想独自死撑到底。笑了笑,低声道,“就算我们占了你便宜不成么?你阿尔斯兰家大业大,何必跟我们这些穷鬼斤斤计较?!就六成吧,反正,把纂着是你的旗子先插进商队中央去!”
“那可保不准。打仗的事情,谁能事先把一切都预料清楚!”阿尔斯兰捡了便宜还卖乖,悻然回应。“六成就六成,谁让本督拿你们几个当朋友呢!说好了,我这边发令后,大伙才一起往前冲。谁也不准抢先!”
“好好好。一切都按照你说的来!”沙千里看了看好朋友黄万山,撇嘴冷笑。
黄万山本来就不大瞧得起阿尔斯兰,此刻愈发觉得对方形象龌龊,干脆拨转坐骑,一言不发地离开。
“怎么走了。咱们还没盟誓呢!”阿尔斯兰大急,策马追了几步,高声喊道。
“大伙说好的事情,除了你阿尔斯兰之外,我们几个谁有胆子敢违背?”沙千里又冷笑了几声,策马越过阿尔斯兰,去追自家好朋友黄万山。
阿尔斯兰本来就是做作样子,以免被众人看出什么破绽来。听了沙千里的嘲讽,便顺势拉住了战马的缰绳。老北风的头领塞吉拉胡和倒拔柳的头领花十三见此,也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耸了耸肩,拨马朝黄万山相反的方向而去。
转眼之间,四名前来议事的大当家就都离开了半天云的队伍。埋首走在左侧的黄万山突然将坐骑的缰绳拉紧了些,等好朋友沙千里从背后追上来后,低声道:“你说,这阿尔斯兰,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他的眼窝子不会真的就这般浅吧?”
“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头子,目光再长远,还能长远到哪里去?!”一捧沙的头领沙千里摇了摇头,苦笑着回应。“人家兵多,拳头大,你我还是忍了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黄万山摇摇头,低声轻叹。对方是强盗头子,鼠目寸光,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一样是靠杀人越货过活,一样手上沾满了无辜着的鲜血。
“那还什么意思!”沙千里继续苦笑,“莫非你真的为那六成货物动了心?莫说凭着你我麾下这点儿人手,未必能拔了头筹。即便侥幸第一个突破商队的圈子,过后那阿尔斯兰肯兑现诺言么?”
“你是说。他不但想分了货物的大头,还想吞了咱们?!”黄万山微微一愣,压低了声音反问。
“莫非你一点儿都没察觉么?阿尔斯兰今天的确太好说话了。放在平日,谁能从他嘴里多挖出半成货物来?!”
“嘶!”黄万山直拔自己的络腮胡子。他的确察觉出了阿尔斯兰居心叵测,却没想得这么深。“吞了咱们,他就不怕树大招风?”
“树如果足够大,就不怕了!”沙千里一语道破天机。“我听说,封瘸子要领兵打过来了!俱车鼻施做下了那等好事,封瘸子一到,会留他一条狗命么?”
“嘶!”黄万山一不小心,直接将胡子扯下了一小簇。疼得直吸冷气。如果俱车鼻施汗被**处决,柘折城一带必然会出现权力空档。阿悉烂达出身草莽,未必能一口整个大宛吞下。届时,药刹水两岸必然又是一番风起云涌。也难怪阿尔斯兰未雨绸缪了。如果黄万山和沙千里两个出于跟阿尔斯兰同样的位置上,也未必能抵挡住这个诱惑。
然而,此刻沙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番光景。沉默了片刻,他咬了咬牙,低声跟好朋友商量,“兄弟,做哥哥的问你一句话,这样的日子,你过得滋润么?”
“滋润个狗屁!”黄万山一磕马镫,沉声回应,“若不是舍不得将最后这点弟兄白白葬送在路上,老子早掉头向东去了。即便死,也是咱安西军的鬼雄!老沙,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起兵接应封瘸子。你放心好了,只要他的旗帜一出葱岭,老子立刻带人迎过去!”
沙千里轻轻点头,嗓音居然有些哽咽,“封瘸子为人虽然古板。却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家伙。当年怛罗斯惨败,大伙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能活下来,已经不易。他的心眼里只要还有半分人性,想必就不会追究咱们这些年杀人越货的过错。所以,咱们手中这点儿弟兄,无论如何不能被阿尔斯兰吞了。这么多年咱们都熬下来了,不能倒在最后这几天上!”
“嗯!”黄万山低声响应,虎目中有泪水在轻轻打转。近两万大军出征,最后跟着高仙芝撤回安西的,只有区区不到千人。剩下的,或者战死沙场,或者被大食人俘虏,当做奴隶卖往西方。他和手下几十名弟兄,是硬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路来,遁入了万里瀚海。
待大食军撤走后,他带着弟兄们靠劫掠为生。渐渐于药刹水畔闯出了名号。不久,又在一个偶尔的机会,碰到了同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沙千里。为了避免成为附近几大势力的关注目标,二人不敢合兵一处,不敢肆无忌惮地扩充实力。只想有朝一日,能带着麾下的弟兄们回到安西。回到中原,回到自家那十五亩永业田旁
这个梦,是支撑着二人和各自麾下的弟兄们活下去的动力。所以,谁也休想将它吵醒。哪怕是将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半晌,黄万山抹了抹眼角,低声道:“老沙,这一关该怎么过?你说吧。你主意多,我跟着你就是了。”
“即便咱们不跟商队拼得两败俱伤,事后,也逃不过阿尔斯兰的惦记!”沙千里想了想,咬着牙道,“所以,咱们待会儿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