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阳虎带着阳关去投奔齐国,对于鲁国来说,齐国吞下去的地,自然是不可能吐出来的。
而对于宰予来说,失去了阳关的屏障,那他的菟裘就成了鲁国面相齐国的北方门户,如果齐鲁开战,菟裘必然会受到波及。
三天两头打仗,这还怎么让他安心搞建设?
所以不论于公于私,宰予今天都必须去追阳虎,追的上追不上暂且不论,打得过打不过也先放到一边。
错过了这个机会,宰予肯定得后悔一辈子。
但每个人的利益总是不同的,对于鲁侯来说,宰予目前可以看做是忠于公室的大夫。
公室的力量本就薄弱,如果讨伐阳虎把宰予给搭进去了,那他今天不等于白忙活了吗?
阳关丢了,可以日后再说。
但宰予没了,他还能依靠谁去制衡三桓呢?
鲁侯坚定拒绝道:“大夫的赤子之心天可怜见。
只是我从前向孔夫子请教治理国家的道理,夫子说过: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天子、诸侯、士大夫都有自己的封地,他们不怕财富不多而怕分配不均匀,不怕民众不多而怕不安定。
财物分配公平合理,就没有贫穷。上下和睦,就不必担心人民稀少。社会安定,国家就没有倾覆的危险。
依照这个道理治理国家,原来的远方的人不归服,就发扬文治教化来使他归服。他来了之后,就要使他安定下来。
如今寡人没有德行,治理国家时,远方的人不来归服,国家四分五裂而不能保持它的稳定统一,反而有人在境内策划兴起干戈。
我恐怕阳虎的事情并非孤例,而鲁国的忧虑,不在于阳虎,而在于萧墙之内啊!”
鲁侯这话说的很委婉,但在场的聪明人都听了个通透。
他这是在提醒宰予,阳虎在曲阜战败,即便以后进入阳关据守,凭借鲁国的实力发兵去攻讨他,阳虎的败亡只是早晚的事。
与其将关注点放在阳虎身上,不如保存实力,以便应付将来三桓可能掀起的动乱。
但宰予此时可不能去同意鲁侯的观点。
纵然对方搬出夫子来,宰予还是要和他分辩分辩。
他开口道:“《易》中有云: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无咎。
在王的率领下反击敌人,下令嘉奖折服敌众,讨伐敌人,只诛杀首恶之人。不捕获一般的随从,这样一来就不会引起祸患。
现今阳虎在鲁国掀起叛乱,倘若不能将其讨惩,那么国内必定大盗匪寇四起,人人效仿阳虎之行径。
而如果能够剿灭阳虎,赦免那些被他裹挟作乱的随从,那么像是叔孙辄这样的人,自然会消除抵抗的意志,又何必要君上您亲自率军前往讨伐呢?
下臣恳请您听从我的建议,秉持‘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受赏’的原则,命令下臣前往剿讨阳虎败卒。”
宰予说到这里,那些追随宰予的立心会成员纷纷拜道。
“恳请君上纳善言而从之。”
鲁侯一眼扫过场下,看得他眼皮子直跳。
除公山不狃外,几乎全员都在为宰予请命。
甚至于年未及冠的季孙肥,都大着胆子开口道:“君上,臣也以为,夫子说得对。”
鲁侯看了眼自以为成熟、学着大人语气说话的季孙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看这个情况,他今天不答应也不行了。
欸……
罢了罢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愿意为公室尽忠的大夫,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他心神罅隙,那可就不美了。
与其这样,倒不如放他去征讨阳虎。
鲁侯开口道:“既然大夫一再请命,那便说明您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既然如此,请您立刻前往剿讨阳虎乱党。如果出城后未见敌军,还请尽快返回曲阜。”
宰予闻言拜道:“下臣敬受君命。”
宰予接受命令后,便下令菟裘甲士全员换装,搭乘着那些由宓不齐与漆雕开等人从各地方城邑驰援而来的车辆,火速出城追击。
他们刚刚出城,便看见五父之衢的方向冒出缕缕烟火,还有旗帜在丘陵之间起起伏伏。
宰予见状,还以为是孟氏已经抢在他的前头与阳虎交上手了,于是便下令向着冒烟的方向全速前进。
不多时,宰予便带着士族们穿过周道,来到了五父之衢。
只不过面前的情景,显然出乎他的预料。
阳虎正优哉游哉的站在车上,一边拿着刚刚烤好的面团充饥,一边眺望着远方的风景。
如果不是看他浴血的战甲,寻常人见了,多半以为这家伙是出来郊游的。
阳虎看见宰予来了,一口将手里剩余的面团吞下,旋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朗声笑道:“子我,我候你多时了!”
候我多时?
此言一出,不等宰予回话。
他身后的菟裘甲士们便纷纷搭弓上弩蓄势待发。
而神经紧张的阳虎军,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两方互相瞄准,但没有主帅的命令,谁都不敢率先射击。
阳虎见状,只是眉头一皱,开腔呵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我打算与子我一叙旧日之谊,岂容你们搅了兴致?快将弓弩都收起来!”
宰予见对方收敛兵器,也摸不准阳虎的脉,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打算唱的哪一出。
于是也命令道:“放下弓弩。”
阳虎见状,不由舒展开了紧皱的眉头,连声大笑道:“这便对了。”
宰予问道:“阳子不顾生命安危,在此处侯我,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阳虎笑道:“与子我你这样的聪明人对话,向来愉快。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绕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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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你的兜里只看得见月票。
——节选自《宰予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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