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刚一落下,仁义之火,骤然升起。
高张见状,赶忙高声喝令:“全军听令,立即回撤!”
但此时,早已为时已晚。
投石车的长臂猛地一甩,仁义之火犹如流星追日,闪耀夜空,三十余发火弹如同天诛地灭般坠落在大翼各处。
砰砰的破碎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第一波抛射,就有七八艘大翼中弹,全船多处起火,烈火开始在大翼的甲板上熊熊燃烧。
甲板上顿时乱作一团,除了棹手外,大多数人只得抛开手头的工作,取来水桶进行灭火。
然而一桶水泼上去,那火苗不仅不灭,反而漂浮在水流之上,在甲板上流淌开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他们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二波火弹再次降临。
这一波的准度明显不如第一波,不过针对性却是极强,它们投掷的目标,是位于最后方的那几艘大翼。
只不过或许是射程有限,又或许是大雾也影响了他们的视线,这一次只有三艘大翼中弹。
但高张却并不觉得庆幸,因为他很明白宰予这样做的理由。
先是袭击最前排,再是袭击最后排,这小子是准备让齐军的大翼船队进退不得,将他们彻底锁死在这处湖湾,再一网打尽!
面对这样的状况,高张只恨自己没有早下撤退的决定,也恨自己错估了鲁军的最大射程。
现如今,最靠近岸边的大翼与宰予之间的距离,也有两百步以上。
在这个距离上,齐国的弓弩除了强弩外,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射到岸边,就算使用强弩,也无法保证精度。
如果一味的撤退,只会被宰予彻底堵死。
在高张决断之际,第三波袭击转瞬即至。
他望着又有几艘大翼中弹,只得把心一横。
与其在这里被堵死,倒不如狠下心来拼一把!
高张高声喝令道:“前排所有着火船只,向岸边全速前进,百步之后,船上重弩一律瞄准器械射击!后排船只,继续撤离!”
然而高张话音刚落,‘苍兕’的船体忽然猛地一震,高张立足不稳,差点直接翻过围栏掉进大野泽的湖水之中。
他惊声怒道:“怎么回事?!”
一名棹手伸出头向船侧看了一眼,惊慌回报:“高子,船舱好像进水了,我们的船在下沉!”
“进水了?”
高张赶忙趴在围栏左右向漆黑一片的湖水中观望,只见湖水之中竟然冒出了十几个脑袋,他们的手里还拿着五花八门的木匠工具,锤子、凿子、钻子应有尽有。
“他们是什么时候……”
高张略一回想,立马发觉了自己犯下何等不可饶恕的错误。
“是我停船等待前方桥船探路返回的时候……我大意了……”
高张这才发现,他好像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宰予的圈套。
他的一招一式都在被对方算计,甚至没有一点逃脱的可能性。
如果一定要找出逃脱的办法的话,那就是从一开始就得坚定不来援救田书的决心。
就在此时,又有数艘大翼被天降的火弹击中,船舱船腹陷入一片火海。
热辣的火焰映在高张的脸上,将他的面容映得白里通红。
闾丘明望着眼火焰升腾的船舱,又看了眼向后倾覆的船尾,顶着一片嘈杂声冲着高张询问道:“高子,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高张怒道:“还能怎么办?弃船!”
语罢,高张夺过掌旗官手中的旗帜,向附近各舰下达了撤离的指令,随后带领身边的亲卫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
闾丘明见状,咬了咬牙,扯着嗓子冲‘苍兕’上的士卒们喊了声:“二三子,随我保护高子!”
然后,他也毫不犹豫地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
有了两名主将带头,苍兕上的士卒们也纷纷弃船投入湖中,而其余因着火和船舱进水导致瘫痪的大翼上,齐军士卒也纷纷弃船跳水。
齐国引以为傲的大翼水师如同星辰陨落般,逐个倾覆沉没,火光照满整座大野泽,配合着天空中闪耀的仁义火弹,仿佛就像上演一场举世瞩目的焰火大戏。
宰予望着眼前这一副大秋天‘下饺子’的奇景,看着这一派舰队覆灭的万象,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只不过他并没有贪恋这里的功劳,因为今晚还有别的事等着他去做。
宰予冲着身边的先锋主帅苫夷拱手道。
“苫子,这里就有劳你了。季子和阳子他们见到大野泽上起火,应当会马上派人前来支援的。”
苫夷还未从面前一片火海的震惊景象中回过神来。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的眼睛。
投石车扔出的火罐掉在船上引起大火也就算了,为什么就连掉在湖里的那部分也会起火?
水里着火,这是何等神迹?
菟裘宰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苫夷的震惊无以复加,直到宰予第二次叫他,他这才回过神来。
苫夷赶忙拱手道:“宰子放心,这里有我顶着,您去做您的便是。再说了,您已经将最难的部分处理完了,我要是连几个逃兵都对付不了,那我也妄做这季氏的家司马了!”
宰予听到这里,终于放下心来,他再次覆上面盔,笑着冲他拱手回礼道。
“好!那就劳您多费心了。”
苫夷看了眼宰予面甲上那穷凶极恶的纹路,只觉得心都在发颤。
“岂敢岂敢。”
他目送着宰予率领菟裘甲士离开这里,直到消没于芦苇深处不见踪影。
苫夷想了想宰予的所作所为,又想了想面前这诡异的水上之火,以及冷冽如冬、迅捷如风的菟裘甲士。
这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菟裘甲士,皆可以一当十,岂是常人之所为?
菟裘大夫,水上生火,兴云吐雾,又岂是人力之所举?
若非鬼神所引的鬼神之军,安能上通天地之变,下晓机巧之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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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自《宰予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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