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毓秀便在此张床榻上起来，她一睁眼便看见了这座熟悉怀念的屋子。

——

想起这段往事，启明心下便唏嘘不已，姬晏这人在林毓秀离开这些年内，当真是执着到疯魔。在过去无数个没有林毓秀的日子里，启明有时候不由地会想到，如果他们没能将林毓秀带回来，那会怎么样？姬晏，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每每当这个念头起来，启明便立即将它掐断，不敢想，不去想！

他无法想象那个后果。

只能坚定，坚信林毓秀会回来。

幸好，她真的回来了！

启明心下的情绪复杂感慨不比柳肃少，所以他也能理解柳肃的心情吧，柳肃害怕当初药王谷的事情重演，害怕姬晏又一次带着林毓秀上门求医，上回是救回来了，若是没救回来呢？

在林毓秀昏迷不醒躺在药王谷求医的时候，整个药王谷都弥漫着一股紧张如临大敌气氛。

所以，身为药王谷的弟子，医修柳戈的亲传弟子柳肃才会如此紧张的前来提醒启明，整个修界除了天问宗以外，恐怕就是药王谷的人最不希望林毓秀出事了。

林毓秀出事，需要医修治病救命，等于姬晏提剑上药王谷。

这般想到，启明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并肩站在一起的林毓秀和少年姬晏，忽然觉得他们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离开了人世三十载的林毓秀，对这个世界陌生而茫然，昔年的故人已非当年模样，急需一个熟悉的人带着她重回人世，重新了解融入这个世界。而姬晏，没有林毓秀的那三十载，姬晏亦同样失去了这段本该修行成长的时间。他仿佛被逼迫催赶一般，拼了命的长大变强，变强之后又四处的寻找将林毓秀从钟山带回来的办法。

那错失的三十年，林毓秀远离人世，被困钟山与世隔绝。

而姬晏，踏上了追求强大力量和寻找将林毓秀从钟山带回来的办法，同样的独身一人，孤单游离在世界之外。

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道，何为道？

道，吾所求。

穷极一生，追求吾道。

孩童相识，少年相伴，被迫分离，再次重逢。

姬晏与林毓秀，他们是同样时光停留在三十载前的人，就像是两个孤零零的被抛下在过去的人。

一个人是孤单，两个人便不再寂寞。

——修界都道启明与姬晏是挚友，姬晏独来独往，在修界树敌无数，朋友……便只有自幼一起修行长大的启明一人。

但是启明知道，他和姬晏并非是挚友。

他和姬晏是不一样的，自从林毓秀离开之后，姬晏的时光便停留在了她离开那一刻，但是启明的时间是在往前的，一日日往前走，一年年往前走。

越走越远，在他的身边出现了很多其他人，天问宗交好的师兄弟们，赏识的后辈们，志趣相投的相识道友……

以及其他数不清的人物。

但是姬晏，他却永远在执着追寻着一个过去、离开的人。

启明是天问宗备受看重的下一任掌教继承人，深受门中弟子喜爱，素有名望人气颇高。而姬晏，独来独往，独居毓秀峰，他很强大，被敬畏的称之为剑鬼，无数人崇拜他，但也敬畏他，从未有人敢靠近他。

一个走向未来，一个被困过去。

……

……

启明看着远处并肩站在一起的少女和少年，不由地想到，这样也好，他脸上甚至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这一幕让他觉得那曾经错失的三十载，如今他们正在重新的找回来，一起找回，共同经历这段时光。

而他却已排离在外。

虽然遗憾，但这是他的选择，每个人的选择注定了他们未来的道。

这般想着，启明便释然，他无法做到姬晏那般。

为一人，固执的放弃所有。

对于柳肃所担心的事情，他倒是不担心，有姬晏在，谁又能伤害到林毓秀？况且，林毓秀也不是吃素的，能和怪物混在一起还如鱼得水的人又岂会是普通寻常人？

那也是个怪物！

启明心想，作为唯一一个入了钟山未死能够坚持三十载，等着姬晏将她带回来的林毓秀，又岂会是普通人？

曾经，惊寒天君和文瑛道人私下曾感叹道，“最难的不是将人带回来，而是……那时候，她还活着吗？”

幸好最终，她活着回来了。

这样想着，启明便不再担心柳肃所说情况，若那些人真找上林毓秀，该担心的不是林毓秀，而是那些人才对。

“……师兄。”林毓秀对着身旁的少年姬晏，小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启师兄很奇怪，从方才起他就一直在看我们，一会皱眉，一会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姬晏抬眸看了眼远处站在那里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的启明，淡声说道：“他大约就是个傻子吧。”

林毓秀：……

师兄，你嘴可真毒。

没想到，你还进化出了毒舌技能，她在心下感慨道，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

*****

半个时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