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磨镜师傅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小半,李乾正在试验凸透镜、凹透镜的摆放顺序和距离。
进展顺利,相信不日就能让其问世了。
然而,李乾最关注的不是这个,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消息。
荥阳郡和珅的消息。
算算日子,应该也就在这几天了……
紫微殿政事堂中,李乾正与武媚娘、吕雉商量着今天的奏章,老太监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陛下,荥阳郡中牟县传来的奏报!”
“拿过来!”李乾眼睛一亮。
打开后一看,正是和珅的呈奏。
中牟知县马济远作恶多端,欺上瞒下,贪污钱粮,加害百姓,多行不法,即将酿成民变……
其上列着马济远的种种罪名,到最后是钦差和珅,将其当场处斩,以定民心的消息。
武媚娘和吕雉也凑过来看了这奏报上的内容,两人都有些忧心:“陛下,虽说和大人是钦差,身负王命旗牌,可朝中的大人们会不会追究此事?”
所谓王命旗牌,其实就类似于旌节,是皇帝赐予钦差的看家宝物,可以节制当地衙门、府兵。
‘旌以专赏、节以专杀’,凡逆伦重犯;杀一家三命以上;临阵逃脱者;抗命不遵者;劫狱反狱者;群聚抗官者;抢劫匪盗者;通敌叛国者,五品以下官员都可先斩后奏!
若这次去的钦差不是和珅、严嵩这等手握重权的人,而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官,就全靠这王命旗牌办事。
“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李乾嘴角噙着笑,轻轻摇了摇头:“据朕所知,这马济远和蔡京有点关系,想必蔡大人如今也得知了这事儿。”
“朕就看看他,过几日在朝会上打算怎么做?是忍气吞声,咽下这苦果,还是要攻讦和珅?”
“蔡大人的人?”
吕雉惊呼一声:“蔡大人近来应当很不好过吧?”
最近老是能看到御史们弹劾刑部的奏章,想来是为了宋昪的桉子,还在纠缠着。
“那是肯定的。”
李乾点点头:“他现在自顾不暇,正好把这事儿办成了。”
“可是……”
吕雉有些迟疑:“陛下不是说要平衡文官吗?蔡大人接连受挫,若是因此着急了,生出些想法……”
她是害怕蔡京狗急跳墙。
武媚娘却冷笑着道:“蔡京不愿意做了,有的是人想做这个尚书左仆射!”
“至少秦桧肯定愿意把蔡京党羽尽数扫清。”
吕雉贝齿轻咬着红唇,望了武媚娘一眼,却是没再说什么。
李乾听着两人的话,微微眯了眯眼睛。
吕雉的考虑也有道理。
“若让秦相击垮了蔡京,或许会令其做大,反而不美。”
李乾轻轻摇了摇头,从文官的稳定方面,他就不能这么做。
“而且蔡京倒了,说不定又会有下一个权臣出来,反倒是不如知根知底的蔡京了。”
归根结底,还是武将们的势力太强,李乾不敢让文官们内耗的太厉害。
一旁两女不再说话,显然听出了李乾已经做了决定。
李乾皱着眉头,负手站起身来:“看来朕还得拉蔡京一把,帮他摆脱如今境况了……”
“陛下要放过宋昪吗?”
武媚娘有几分不甘地道:“若不将其明正典刑,恐怕御史们不会满意,更是会让各地郡县官员有恃无恐。”
李乾轻轻摇摇头:“朕不会便宜了他。”
他转头望向门口的老太监:“高士廉已经到陇西了吧?”
“回陛下,三日前就已经到了。”
“你赶紧给他送信去,让他依朕之前的吩咐行事!”
老太监也不多问,直接领命出去。
李乾叹了口气,又坐回椅子上。
武媚娘见他心烦,便伸出素手帮他揉着太阳穴,好奇问道:“陛下,陇西可是有能让刑部和御史台结桉的东西?”
“差不多吧。”
李乾心情好转了几分,轻笑着道:“最起码能填上陇西的常平仓,让那边先安定安定……”
今日的奏报很快就通过了通政司的抄录,传遍了京城,引出了一阵轩然大波!
和大人那种向来与人为善的人,竟然也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一个正经的七品知县啊!
说砍就砍了?
不管他有多大错都不至于这样吧?
此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肯定是和珅遇到了更贪的贪官儿啊!和大人一看,你小子怎么比我还能贪?当场恼羞成怒,就把那人给砍了!”
“我看不一定吧?听说人家和大人这次去荥阳一分钱都没收呢!还要帮着人家修石头大堤,说是千百年都不坏!”
“嗨,这位仁兄你魔怔了吧?和大人还能不收钱?”
“哈哈,和大人修出来的大堤,恐怕两年就烂没了!”
“别胡说,说不定根本修不出来呢!”
“哈哈也是……”
百姓们的谈笑很快就偏离了正题,然而在官场上,此事却十足地引发了一场风波。
奏报传回来三日后,朝会上。
堂皇威武的乾阳殿中,李乾一席赤黄色四团龙纹袍,高高坐在龙椅上,下方身着绯袍的百官依次而列。
太常寺少卿范致虚率先起身奏报道:“陛下,和大人钦行荥阳,贸然处斩中牟知县马济远,手段暴烈,有失分寸。”
“马济远之罪,尚未有法司审判,还不知其真假,请陛下再派遣有司核查,并召回和大人,只留严相一人,赈灾修堤。”
李乾却没理会他,而是望着下方众臣。
果然,工部侍郎苏凌阿开口了。
“和大人乃朝廷钦差,身负王命旗牌,先斩后奏乃是权责之内,何来有失分寸之说?”
范致虚反唇讥道:“若马济远确实为恶多端,为何不能经朝廷法司审判,非要先斩后奏?”
“和大人不经朝廷,便贸然处斩马济远,谁知是不是欲盖弥彰呢?”
这话里的意思就有点重了。
是不是分赃不均啊?是不是杀人灭口啊?是不是同流合污啊……
果然一干和党之人都被激怒了。
“朝廷法司早已乌烟瘴气,谁知会不会有与马济远同流合污之徒?”
“官官相护,上下勾连,藏污纳垢!我大乾的吏治败坏,正是从法司始!”
“只是一个贪官宋昪,刑部却推脱到今日,不肯宣判,这不是勾结是什么?若非和大人果敢勇毅,立地处斩,这等贪官又要被刑部护下,调往他出,祸害百姓……”
炮都轰到了刑部头上,他们也不可能坐视了。
更何况今日范致虚只是开个头,真正的主力还是在刑部这边。
“吏治败坏从刑部而起?当真天大的笑话!难道不是从你吏部卖官鬻爵而起吗?”
“刑部执法细致,向来不会错过一个贪官,也不会冤枉一个好官,如今仔细审理宋昪之桉,反倒被尔等当成了包庇……”
以吏部、刑部为主的二者开战了,双方唇枪舌剑,斗的难舍难分。
不过暂时还没有其他人下场。
包括之前和蔡京斗的凶勐的秦桧,此刻也是处于旁观之中。
李乾冷眼观望了片刻,这才抬头望向老太监:“大伴。”
“是,陛下。”
老太监当即扯着嗓子高喊道:“肃静!”
双方这才偃旗息鼓,但依旧眼神不善地盯着对方。
“秦相觉得此事如何?”
李乾望向秦桧,想着他肯定会赞同和珅的做法。
但没想到,秦桧却拱手奏道:“陛下,臣以为和大人应当有自己的思量,臣不敢置喙其中。”
朝堂上的百官纷纷一怔,就连许多秦桧党羽也有几分愕然,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回应。
李乾眉头为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本来他打算问一下秦桧的意见,秦桧赞成和珅,再问一下魏征的意见。
从前就有御史弹劾过马济远,想必魏征的态度也不会太偏离。
这两人表态之后,便差不多大势已成,今天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秦桧没遂了自己的意。
李乾皱眉想了片刻,望向魏征:“魏卿家觉得如何?”
魏征毫不犹豫,挺着直直的腰板出列奏报道:“先斩后奏乃是钦差之权,朝廷只需按正常法度,审理复核便可。”
李乾微微点了点头,这是要走正常程序的意思。
钦差先斩后奏,不可能斩了就完事儿了,重点在后面这个奏上。
事急从权之后,得让朝廷再复核一下,你斩的对才行,否则就是滥用职权。
眼下两人已表了态,蔡京那边不用多说,想必是不支持和珅,甚至要调回他来的。
李乾琢磨了片刻,没先问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武将们那边。
“皇叔觉得和大人此事是否有些过激呢?”
李渊闻言明显是一怔,众多官员也愣了片刻,没想到皇帝陛下今日会主动问武将们。
李渊沉吟了片刻,随后起身奏报道:“陛下,先斩后奏之权已经数十年未有钦差行过,如今一出,臣还有几分忐忑。”
“此事毕竟牵扯到朝廷官员性命,也只有和珅和大人清楚其中细则。”
“若稳妥之见,不若请和大人先奏明情况,再继续行使钦差之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