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100分(1 / 2)

全能大画家 杏子与梨 3122 字 17小时前

 第745章100分

咖啡桌边的两个人,又针对卡拉的真实身份做了几句深入的交谈。

多是些论文上提及过的话题。

安娜提一些问题,顾为经做出回答。

偶尔会反过来,顾为经似是隐约察觉到了女人对于他们口中的“卡拉”,有一种不同于普通采访者和被采访对象之间的旺盛好奇心。

他会反问一些问题。

有些时候。

伊莲娜小姐会用她的机敏巧妙的做出应对。

更多时候。

她只是轻轻抿着嘴,处于沉默不言和笑而不语之间,不是完全的沉默,笑容却又淡的像是幻觉。

安娜只是静静的盯着顾为经看,用咖啡厅背景的轻音乐,就把他抵挡在秘密的大门之外。

纤薄的黄金面具之下,躺着神秘的法老。

美是秘密的守门人。

随着聊天的深入,女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了手账本和签字笔,时不时的记录一些提示,时不时又从以前写好的页面之上,划掉一两个句子。

顾为经猜测她手中本子上的,大概就是几日后对谈会上《油画》杂志团队的采访提纲,他的目光装作不经意的落在伊莲娜小姐的笔端,然后轻轻的出神。

那是德语。

除了a、o、u三个上面有浮点的变音字母以外,几乎和英文毫无差异的文字编织成了一道顾为经完全不懂的语言围墙,将他驱逐出了伊莲娜小姐的内心世界以外。

顾为经看不懂伊莲娜小姐在写什么。

他却隐隐约约觉得这样的文字,他曾经在哪里见过。

它给人以朦胧的熟悉之感,不是对于语言的熟悉,而是对于图画的熟悉,把文字当成纹式的熟悉。西方汉学家有一种鉴赏毛笔书法的流派,便是把毛笔的横折弯勾,当成写意的抽象书画进行赏析。

他追索着这种回忆,轻轻的抿了一口手边的红茶。

于是。

那种熟悉感,和嘴里微微的苦涩感,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顾为经从来没有坐在莱佛士酒店的咖啡厅里,拿着一套莹润的骨瓷茶具,像伊丽莎白泰勒一样喝下午茶。

他不熟悉这里的一切,但对口中的味道并不陌生。

他不熟悉女人所写的语言,却对那种纤瘦的字迹,似曾相识。

立顿红茶是一种烘烤式的发酵茶包,口感很浓,初饮的时候,几乎能带来和咖啡一样的强烈口感,但是回味又很淡,很快就从嘴里散去了。

这种感觉也很淡。

在女人放下笔,抬起头来的瞬间,奇妙的熟悉恍惚感,便又迅速的散去了。

……

安娜知道对面的男人正在看自己的手。

她早已学会了应该怎么应对外人的目光,没有任何的局促或者不适。

“谈个交易如何。”

她把手心上翻,细腻的指尖似是正撑托着聪明人才能看见的空气砝码。

“认真的回答我下面一个问题,你可以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她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她的语气却竟然有一种年轻女孩式的截然不同的诙谐。

伊莲娜小姐本就是一个年轻女孩。

顾为经却一直觉得,之前自己仿佛一直在和维多利亚女王说话,此间青春诙谐的感觉,不应该出现在如此具有威仪的人身上的。

一旦出现了。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便立刻会有一种难言的反差萌。

顾为经思索了足足三秒钟,才确认对方竟然真的在说的是他的目光。

很少有人能把“看我”说的像是“我出一百万英镑”一样平淡和郑重。

顾为经没有分清,对面的女人是在调侃自己,还是真的在“出价”。

他的脸红了。

他曾直视着豪哥的眼睛,对他说如果你想杀了我,现在就可以动手了,语气没有任何的颤音。但此刻,顾为经却不好意思的尴尬移开了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瞧着墙壁上的招贴画。

若非若无其事的哼哼歌或者吹着口哨,不仅无助于缓解尴尬,还显得过于做贼心虚。

估计。

顾为经此刻已经像是漫画里那些做了“错事”不知所措的国中生一样,吹起了不成韵的口哨了。

“呵。”

安娜的脸上的神情毫无变化,心中倒是轻笑个不停。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的开了那个略显亲密的玩笑,乃至安娜都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玩笑。

话说出口。

她心中也稍微有些介于奇怪和尴尬之间的情感,不过,顾为经的这个更加尴尬的反应,却是逗笑了她。

换成奥勒表弟,或者她以前见多了那种公子,情场浪子式的浪漫男人。

他们大概会就坡下驴,高举双手,做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表态,或者双手高举,说些“我愿意把这个世界都交给你,只为了能够凝视您”的高情商调情发言。

面前的顾为经却不知所措的扭过了头去,仿佛是做错事被抓了现行的小毛贼。

不是刚刚见面扭扭捏捏的那种。

而是更青涩,也更……可爱的那种。

一个能够直视她的“剑锋”的人,却转而被她一个简单的玩笑逗弄的不知所措,倒是有趣。

好吧。

这家伙的性格还是有让人莞尔一笑的那一面的。

伊莲娜小姐必须要说,有些时候魔术师在台上手忙脚乱,把头扭到一边,不知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的模样,就算有些拙脚,也要远比在那里梗着脖子强撑着大喊“iammasterofmagic.”的样子,来的可爱一些。

逗人开心、让人亲近的方式,从来都不是只有一种。

伊莲娜小姐也不戳穿对方。

她语气平平淡淡的说道:“关于卡拉,我们刚刚聊了很多事情。传教士的日志、莫奈的书信,巴黎电报公司的联系人的档案目录……但这些东西,全部都是论文上已经写过的事情,关于卡拉的身份,你还有什么没有写在论文上的事情,想要和我说么?”

顾为经转回了头。

“您指的是什么?”他的语气显得困惑。

“我指的是任何事情,有关那幅《雷雨天老教堂》创作者的,任何你觉得重要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身份、猜想、传说,但凡关于她的都可以。”

“关于卡洛尔……”

“关于卡拉。”

双方开始交谈以来,安娜第一次做出大幅度变化的身体姿态。

女人身体前倾,双手交叉相握,向着顾为经靠近。

她漂亮的让人沉默的脸逼近在顾为经身前,眼神中却是透露出恳切的光芒。

“哪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想也好,无所谓,顾先生。我不是很在意这一点,我不需要你有什么确实的证据,我也不需要你为此负责。你可以不把这当成什么正式的采访。我甚至可以向你承诺。我们现在的交谈内容,会且只会存在于这间咖啡桌上,没经过你的同意,它不会见诸于任何书面报道。”

安娜认真的说道。

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经常会流露出这样的俯身凝望的体态。

女孩一个人坐在庄园的瞭望塔边,手肘支撑在塔边的石垛上,那些铸成瞭望塔的灰色石料平均有接近600年的历史,计算起来,几乎和伊莲娜这个家族姓氏能够在历史书上追溯的到的时光一样的久远。

它们被一代代的人和一代代的雨水,磨砾的又湿又滑,晴空万里,太阳高悬的时候,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依然有凉森森的冷意。石料和石料之间的缝隙中,长满了青苔,皮肤触摸上去,带着玉石一般的质地。

她露出这样恳切的姿态的时候,永远能从长辈那里,要到她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缺席一天的钢琴课,还是坐在热气球上飞跃奥地利的层层群山。但安娜却又极少会在大人面前,露出这样的姿态。

她只喜欢一个人坐在庄园的最高处,身体前倾,望着万里的青空与群星璀璨。

在永恒的、庞大的无法被人理解的巨大未知之中,获得永恒的、庞大的无法被人理解的巨大的慰藉。

随着年龄的长大。

纵然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安娜流露出这样的姿态也变少了,她这样的凝视也变少了。

未知不会因为你的恳切而作出施舍般的回答。

从凝视青空中获得宽慰,就像通过残茶根与水晶球来解读命运,卜算吉凶。

她会获得宽慰,那是真实的宽慰,也是虚假的宽慰。

她变得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明白,一个人不只有一个命运。

人需要的不是凝视,而是前行。

谁把巨大的慰藉寄托在如奥地利多变的的天气一样,虚无缥缈、扑朔迷离、难以预测的事物之上,是很危险的行为,把巨大的的信任,寄托给别人,同样也是。

可也许一生仅仅寥寥几次的。

安娜厌烦了这个孤独的猜来猜去的游戏,她注视着顾为经,直接了当的问道:“关于卡拉的身份,你有没有提前知道什么消息。你可以向我保证,不是有人让你这么写的么?”“如果有任何顾虑,没有关系,我会保护你,这是我承诺。来自伊莲娜家族的承诺。”

做出这个结论之前,你有受到魔鬼的诱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