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答，对面传来浓重的、颤抖的呼吸声。

“你悠着点，跨国长途电话很贵的。”燕裕语重心长地道，“最好还是消息私聊……”

“燕裕。”对面恍惚说道，“我杀人了。”

“哦。”燕裕的语气微微严肃起来，“杀了几个啊？”

“这是杀了几个的问题吗？”安娜顿时按捺不住咆哮起来，“是人命啊！我手上沾了人命了啊！我现在变成杀人犯了啊！”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别激动。”燕裕将听筒拿得离耳朵远了点，“那你没当场呕吐吧？”

“我没吐。”安娜沉默了一会儿，“我就是有点犯恶心。”

“很正常。”燕裕耐心安抚她道，“我理解你的感受，实在不行就去喝点酒，睡个觉就好了。”

“……燕裕，你杀过人吗？”

“干嘛问这种问题？”

“没什么，当我没问。”安娜再次沉默片刻，随后就开始说起她那边的情况。

在城内开始爆发动乱后，她就一直和父亲蜗居在公寓房间里，靠着储存的食物和水源支撑，也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罗刹官方终于反应过来，调动军队正式入城后，混乱状况才被压制下去，然后就是军人挨家挨户敲门，确认并登记住户的情况。

市民们看着窗外隆隆开过的坦克，也陆续鼓起勇气开始上街，去购买生活所需的各种物资，安娜自然也不例外。

然后，变故陡生。

关于阿穆尔城内的叛乱是谁起头的，怎么组织的，以及最终是如何爆发的，罗刹军方显然对此并未完全弄明白，就碍于政治因素强行入城平乱了。

这也是灵气复苏的典型时代特征：以前的统治者掌握着完全的科技、情报和讯息，基层想要以下克上几乎是绝无可能的；但随着灵气复苏，各种各样闻所未闻的超凡力量如雨后春笋般陆续冒头，上面再要维持绝对的信息优势已经不可能了。

军方入城之后，某种超凡性质的隐秘之物，通过某种未知的传播手段，迅速在这些入城的士兵群体里扩散开来。

等他们回归城外营区后，又将这些未知之物带回了部队里。

直到营区里出现了大量狼人以后，指挥者再要组织清剿已经来不及了——这些狼人生命力极强，能硬扛子弹的射击，奔跑之时健步如飞，人类士兵必须要依靠事先搭建好的防御阵线、大口径机枪和远程轰炸才能进行压制。一旦阵线被狼人撕破，各自为战，那正式败北也就进入了倒计时。

先前在城中的顺利围剿，只是幕后超凡者的阴谋而已。对方一开始要拿下的就不只是阿穆尔城，后续要入城镇压叛乱的军队，也被对方算计进去了。

经过一整夜的城外乱战之后，大量部队丢失编制分崩离析。一部分逃兵重归城中，将这个噩耗带给了市民们。

于是更大的混乱重新在城内扩散开来。

去买东西回来的路上，安娜为了保护父亲的安全，杀死了几个试图袭击他们、抢劫物资的陌生人——随后才有了给燕裕的这通电话。

“所以你现在和你父亲在哪里？”燕裕问道。

“我们躲在桥洞下面。”安娜压低声音说道，“父亲吓傻了。我骗他说我在向小姨求助。”

“不用骗。”燕裕说道，“给你小姨打个电话，问问她能不能帮忙。”

“小姨……”安娜茫然失措说道，“她能帮得上忙吗？我不想把她也卷进危险里来。”

“你不问问怎么知道呢？”燕裕沉声说道。

他其实并不记得安娜的小姨，是什么时候成为血族超凡者的。

但纵观前世月蚀女王的成长历程，第一个最重要的节点，就是得到了她小姨的帮助和教导……否则她也早就和她的父亲那样，死在了阿穆尔城的下水沟里吧。

“好。”听着燕裕这么说了，安娜便像是重新找到了主心骨，语气迅速坚定起来，“我立刻打电话问她。”

“嗯。”燕裕沉默片刻，“还有一个事。”

“什么事？”

“努力活下去，安娜……”燕裕的声音顿了片刻。

“哪怕是必须杀人，也要记住。”

“你的性命，比他们的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