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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仙 九月流火 1970-01-01

李善闻言,认认真真地给母亲出主意:“母亲最擅识人,今日便发现了顾明恪。若是他能通过科考,不失为一个?可用之士。若是母亲想寻人,儿臣这就让人去打听?能人异士,日后多多引荐给母亲。”

天后依?摇头,叹息道:“靠我来辨认才能发掘几个?人才,建立一套行而有效的识别人才的制度,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大?治之世无不是国泰民安,仓廪充足,贤才辈出。如今前两条已经?做到?,唯独后一条,迟迟无法实现。”

李朝歌听?到?眉梢微动,她突?意识到?,天后生称帝之心,恐怕并不是李泽死后才产生的。

天后一开口就是大?治之世,可见其野心之大?。哪个?皇后会把治国强军、广纳贤才挂在嘴边呢?纵观历史,再?聪明、再?受宠的皇后,比如先帝之后长孙氏,也只是劝诫先帝当明君而已。而天后呢,却想着创造治世。

心胸气魄,由此可见一端。一个?人的野心是藏不住的,就算她不说,也会言行举止中透露出来。

李朝歌心中生出种难言的感慨,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天后便在为自?己称帝做准备了。只是天后一直没人手,直到?两年后李泽去世,天后占据了辈分优势,才逐渐走向?台前。

李朝歌眼睛微微转动,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她本来以为要再?过几年,等天后成为太后的时候,镇妖司才会成立。?而现在看来,天后早有此心,那镇妖司的筹备,也不必等两年后了。

李朝歌心里?暗含想法,抬头对上首说道:“圣人广开言路,乐于纳谏,天后知人善任,慧眼识珠,有圣人和天后在,真正的人才绝不会被埋没。”

李朝歌不擅长恭维人,干脆便不恭维,直接说实话。这是她真实的想法,所以说话时眼神?专注,语气认真,听?起来十分真诚,远比那些漂亮的、热情的奉承话还要让人动容。

皇帝笑道:“朕知你?孝心,但?是朕如何敢和先皇比?比起父亲,朕还是差太远了。”

李朝歌看着皇帝,一板一眼,极认真地说道:“这些话并不是我有意恭维,而是我从民间听?到?的。祖父是一代?明君,而圣人和天后的功绩,亦不逊于先祖。”

李朝歌这话无疑说到?了皇帝心坎里?,皇帝最在乎的,不是政绩也不是疆域,而是怕不如父亲。皇帝面上露出笑,嘴上却还说道:“是父亲留下的功臣辅佐得好,朕不敢居功。”

李朝歌挑眉,识趣地闭嘴,不再?接话。李常乐左右看看,觉得无趣,用力拿筷子戳盘子里?的菜。

皇帝自?我陶醉了一会,察觉到?李常乐的动作,问:“阿乐,你?怎么了?”

李常乐嘟着嘴,埋怨道:“阿父总是想着朝堂,连吃饭都说这些无聊的事,我都快闷死了。”

皇帝目露无奈,板着脸道:“年纪轻轻,不许说死不死的。”

皇帝有心吓唬李常乐,?而李常乐受宠惯了,哪怕父亲冷脸。她吐了吐舌头,依?我行我素。

李常乐是真的觉得方才那些话题无聊,科举也好,世家也罢,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公主,天生享福的,朝廷大?事自??有太子和驸马关心,她只需要花钱玩乐就好了。

李常乐抱怨,皇帝不好再?继续谈科举的事。李常乐如愿以偿,噼里?啪啦说起新衣服、新首饰,吵着要出宫参宴。

李朝歌对那些妆容螺黛不感兴趣,她垂下眼睛,慢慢想镇妖司的事情。至于李常乐的声音,完全成了耳旁风。

谁关心东都最流行的发髻要怎么盘,最新奇的眼妆要怎么画?等她成了掌权人,她穿什么衣服,京城就流行什么衣服。

与其追逐流行,不如让别人来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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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渐晚,红叶岭陆陆续续亮起灯,不远处的紫桂宫更是灯火通明。裴府别院内,焦尾小心翼翼敲门?,隔着门?道:“郎君,裴大?郎君来了。”

许久无声,里?面不发话,焦尾也紧张地屏着呼吸,完全不敢发出声音。片刻后,门?里?传来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焦尾长松一口气,殷勤应下:“是。”

焦尾去外面请裴纪安进屋。裴纪安进门?,见屋内清静整洁,无香无尘,顾明恪坐在屏风后,静静翻看卷轴。

裴纪安走到?书房,掀衣坐在案后,问:“表兄,这么晚了,你?还在看书?”

顾明恪淡淡应了一声:“虽?没多少东西,但?月底要科考,总要看一下。”

裴纪安顿了一会,轻轻问:“表兄,你?当真打算考明法科?”

顾明恪提笔润墨,静静扫了裴纪安一眼:“自??。既?答应了,岂有食言的道理?”

裴纪安抿着唇,沉声问:“表兄,你?为何要答应?你?若是想做官,父亲可以为你?举荐,朝中有的是清贵之地。你?为何要接受天后的门?路,去大?理寺呢?”

顾明恪本来不想回答这类问题,他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给别人解释。但?是等听?到?最后一句,他不由抬眼,平静地注视着裴纪安:“大?理寺怎么了?”

裴纪安以为顾明恪不明白这些朝廷机构的职责,特意解释道:“大?理寺是主管刑狱的地方,不光要核查各州道卷宗,处理疑难杂案,还要审问犯人,捉拿罪犯,有些时候还要亲去案发之地勘察。大?理寺又苦又累,不易升迁,并非君子清贵之所。表兄若是有意从仕,不如换一个?地方释褐。”

裴纪安所说和他在会典中查到?的别无二致,所以顾明恪对这个?朝代?的理解并没有出错。顾明恪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手中的律疏:“我知道。大?理寺尚可,就这里?吧。”

裴纪安眉头皱得越发紧,他本以为顾明恪能听?进去劝告,没想到?,他依?执迷不悟。裴纪安叹了口气,干脆挑明了说道:“表兄,你?尚未接触官场,不明白官场深浅。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大?理寺劳累不说,还要常年接触各种枉死之人,对身体很不好。表兄你?本就虚弱,不适合再?去这种地方。”

顾明恪自??明白一个?主管刑狱的地方会是什么模样,人间炼狱再?可怕,也不会比得过天牢。顾明恪抓过那么多人,早就习惯了被人诅咒、怨恨、怒骂,裴纪安所说的这些,在顾明恪看来实在不值一提。

人心皆自?私,不严惩无以正公理。这个?坏人总要有人做,其他人不愿,那就让顾明恪来吧。

顾明恪继续写字,眉目沉稳,毫无波动。裴纪安见说不动,只能暂时搁置。不撞南墙不回头,既?顾明恪不信,那就让他去大?理寺碰碰壁吧。

等他吃了苦头,就知道裴纪安的话有多在理了。

裴纪安说完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一时屋中静极。顾明恪的笔尖划过宣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裴纪安看了一会,低声道:“表兄,我知道这些话你?不乐意听?,但?为了你?的身家性命,我不得不说下去。天后和李朝歌确实是条捷径,但?是,这两人不可碰。这对母女俱是反复无常之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最是信不过。表兄,你?一定?要忍住诱惑,不要接受天后的招揽,尤其小心李朝歌。”

顾明恪忍了许久,但?是裴纪安始终不走,废话还一茬接着一茬,顾明恪终于忍无可忍,抬眸道:“我从未动心过。该小心的,是你?。”

裴纪安顿了一下,当即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对她退避三舍,怎么会和她有联系?”

顾明恪目光无喜无悲,了?又淡漠地注视着裴纪安。他都没有说名字,裴纪安便忙不迭否认。

情爱一事如清水之鱼,一目了?,当事人自?己却看不穿。

顾明恪低头整理笔迹,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裴纪安梗住,他顿了一会,实在想不到?任何理由,只能缓缓摇头:“暂无。”

“那就好。”顾明恪很直白地示意,“我另有事情,无暇陪你?打发时间,劳烦表弟改日再?来。”

顾明恪明明白白送说了逐客令,裴纪安只能起身,道:“是我冒昧,叨扰表兄了。不敢打扰表兄修习,我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