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刹冷笑一声,“你承认了?”
沈百终道,“我承认。”
“那你为什么不叫几声来听听?”
沈百终问道,“叫什么?”
“自然是狗怎么叫,你怎么叫。”
玉罗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惹怒沈百终,说话句句尖酸刻薄,处处不留情面,可楚留香都气得要炸了,沈百终还是连半点愤怒的影子都没有。
“锦衣卫是皇家鹰犬。”沈百终慢慢道,“我是锦衣卫,你是皇家么?”
玉罗刹嘲讽道,“不管是皇室,还是平民,一个做了狗的人,已很难再做回人。”
“你真的这么想?”
“不错。”
沈百终点头道,“好,江湖上的事,要打过了才知道。”
玉罗刹身上的雾气涌动起来,他的人也猛地从桌前站了起来,似乎随时就能攻至厅前,事情的变化往往就在一瞬间,他们好像真的要立刻打起来。
楚留香向右一看,沈百终的手果然也已握上了刀柄。
下一刻这里就要见血!
不是我的血,就是你的血!
就在这时,寒梅突然也站了起来,大声道,“教主三思,四方谈判,我们纵然赢了,身在京城,也不好……”
玉罗刹冷冷道,“闭嘴,这里轮得上你说话?”
寒梅立刻住嘴,冷汗直流,“扑”的一声又坐下,直好像一个倒下的麻袋。
寒梅讲的这道理,玉罗刹自己显然也清楚得很,所以才迟迟没有攻出去,否则凭他的自信,怕是已经拔剑了。
大家虽都是这么想的,也明白打起来没有这样容易,可是气氛还是不免紧张起来,寒梅这样一插嘴,众人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苏梦枕突然又开始咳嗽,咳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好像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若有人从他身后看去,只会觉得这人又瘦又病,连骨头都可看得一清二楚。
玉罗刹“瞧”着他,慢慢道,“这位就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这一团雾气看向哪里,对着那面,眼睛在哪,嘴在哪,别人全不清楚,此刻他开口,大家才知道他在对苏梦枕讲话。
苏梦枕又掏出手巾来,捂着嘴道,“正是。”
“你认为你的金风细雨楼该讨好朝廷?”
苏梦枕道,“是。”
“看来你不仅身上有病,心里也有。”
苏梦枕道,“敢问阁下看出了我什么心病?”
“你胆小。”
苏梦枕笑了,道,“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讲过,阁下是第一个。”
玉罗刹淡淡道,“那么你身边的人一定都是蠢货。”
这人来了短短片刻,已得罪了一大半的人,实在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苏梦枕也不生气,必要的时候,他的脾气可以和沈百终一样好,作为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一直是样很有用的功夫。
“我这样说,只是顺从大势罢了。”苏梦枕的声音很轻,他的身体显然已不允许他的嗓子大声说话。
索性大家都能把他的话听得很清楚——“古今有多少英雄?多少英雄想凭自己的力量争得一份名声,一份势力,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败了,可却很少有人明白,这成功和失败都是跟随大势的。胜了,不全是自己的功劳,败了,也不全是自己的错!”
狄飞惊突然也开口了,他的声音与苏梦枕一样轻,“苏先生认为大势在哪里?”
苏梦枕道,“在沈百终。”
狄飞惊不说话了,他已不必再问。
他不说话,苏梦枕却还要说,而且是一边咳嗽一边说,“朝廷的军队虽总是对武林中人起很大的克制,但身在江湖,武功就是绝对的权力!天下第一,第一,你们谁能夺得这个名号?”
玉罗刹刚才一直没说话,现在听了这句,冷笑一声,“这个名号如此可笑……”
“但这个可笑的称号,你似乎也没有。”
楼梯处不知什么时候又站了一人,这人一身白衣,神情冷漠,衣服上似有金色浮纹,腰间更是悬挂玉佩,旁边配了一把宝剑,正一步步往楼上走。
这句话就是他说的。
除了沈百终和楚留香,楼上的人全都变了脸色,外面少说有几百人在暗中埋伏,这人是怎么上来的?
他们的手下怎么没有示警?
莫非他们都已经死了?而且是悄无声息地死?
雷损看了狄飞惊一眼,将双手又向袖里拢了拢,沉声道,“这位朋友是……”
白衣人这时已走到楼上,正踏着木板,朝沈百终走过去,他一边走,一边打开了手里的折扇,上面赫然写着一个“九”字。
雷损见了这字,脸上已开始向下落汗,声音也有些干涩,迟疑道,“阁下莫非是九公子?”
宫九拖了一张椅子,坐在沈百终身边,又把扇子一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好像一个深闺怨妇,理也不理雷损,只对着自己的“心上人”道,“你怎么不来找我?你的心未免也太狠了。”
沈百终沉默片刻,对着雷损道,“这一位是太平王世子,跟着母亲姓,你可以叫他宫九。”
果然是九公子!
狄飞惊心里一震,放在双膝上的手紧了一下,复又松开。
雷损看到狄飞惊的动作,也知道这人是真的九公子,心中更加为难,明白这楼上的势力已成了浑水,自己想要抽身,还得看玉教主那边……
想到这里,雷损不由用余光悄悄看了那雾气一眼。
玉罗刹被宫九呛了一句,竟然没有回话,似乎是在盯着他看,更似乎透过他看到了什么人,颇有些忌惮。
就连苏梦枕也很是好奇。
一时之间,这个突然闯进来的,计划之外的人反倒成了焦点。
宫九从来只知道忽略别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气氛,追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完成我们的约定?”
沈百终道,“等我忙完这一些事情,因为我们并没有……”
“并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