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的一处客栈里,正坐着许多人。
这里没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没有辫子姑娘,所以既没有什么故事,也没几个人聊天。
他们的嘴都用来吃菜、喝酒,懒得用来说话,这里这么冷,他们连动一动手都是一种奢望了,哪里还会有精力去聊天?
这也说明他们的武功并不高明。
所以当客栈里又走进几个大声嚷嚷的汉子时,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
他们也很享受这一种目光,声音更大了几分。
“大哥,你前些天杀了太行四虎,那剑法真是没得说!”
紫红色脸的胖子大笑几声,道,“他们对自己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没有半点分寸,什么太行四虎,我看是四只爬虫!”
另外一人立刻鼓了鼓掌,跟着吹捧。
听他们三人的谈话,最先说话的那人叫赵老二,胖子是“急风剑”诸葛雷,剩下一人叫洪汉民,三人却都是“金狮镖局”的镖头,刚从口外回来。
其他人虽瞧不起他们的言行举止,却也竖直了耳朵去听,只觉得有趣得很,威风得很。
就在这时,门口的棉布帘子突然又被掀起,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一件大裘,腰杆挺得笔直,精神十足,眼里射出一种很严厉的光辉,背上背着一把剑,黄铜剑锷上有一个八卦的印记。
走在后面的是一个小女孩,穿着一件又轻又软的白裙子,外面批了一件粉色厚披风,头上带着一顶灰兔毛帽子,看起来又天真,又可爱。
“师父,你喝不喝酒?”小女孩问道。
老人摇摇头,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原来他们竟是师徒关系。
小女孩却跑到掌柜身边,笑道,“给我三坛酒!”
掌柜的笑了笑,无论是谁,见到这样漂亮可爱的孩子,脾气总不会特别差的。
“可是你的师父并不喝酒。”
“他不喝我喝。”小女孩甜甜笑道,“我可以喝好几坛,而且绝不会醉!”
老人立刻扭头喝了一声,道,“雪儿!你不可以喝酒。”
原来这两个人就是独孤一鹤和上官雪儿。
上官雪儿叹道,“唉,年纪大了,就总是担忧这,担忧那的,我是个年轻人,年轻人喝不喝酒,为什么不能自己决定呢?”
独孤一鹤忍不住笑了,道,“你还是个小鬼头,不算年轻人。”
上官雪儿只好又伸出三根手指头,道,“掌柜的,我要三只烧鸡,三碟素菜,三碗米粥。”
说完这句话,她就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搁在掌柜的跟前,跑了回去。
独孤一鹤咳嗽一声,起身取了一双筷子递给上官雪儿。
上官雪儿接了,悄悄去看正在高谈阔论的三个镖头,小声道,“师父,那三个人是谁?他们很厉害么?”
独孤一鹤不想惹事,所以摇摇头。
谁知道那赵老二正好瞧见这一摇头,顿时霍然起立,怒道,“老头,你摇什么头?”
诸葛雷随意瞥了独孤一鹤一眼,眼睛瞪大,脸上立刻流下冷汗来,“啪”的一掌打在赵老二脸上,直把他从桌前扇到桌下,扇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客栈里的其他人都傻了,谁也不明白诸葛雷为什么要打自己人。
诸葛雷却一躬身,对着独孤一鹤道,“手下不认识您老人家,还请见谅,多多包涵,您要杀他,要剐他,都随您老人家的便!”
独孤一鹤淡淡道,“不用。”
见他没有计较,诸葛雷立刻赔笑坐下,再也不敢说话。
其他人见状,心里更加害怕,也跟着不敢说话,诸葛雷已不是什么小人物,为什么会如此害怕一个老人,这个老人又是谁?
他是不是江洋大盗?他的那个小徒弟,是不是其实也心狠手辣?
他们一点也不清楚,想得越多,就越害怕,恨不得起身就走。
可没有一个人敢动。
长风呜咽,客栈里安静极了。
门外突然又进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也是一前一后进来的,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客栈里才终于有了人气。
前者是个老人,穿着一身灰棉袄,腰上挂一个药囊,手里握着一大把花花草草。
后者也是个老人,看起来文雅许多,好像一个教书书生,胡子蓄了很长,一直拖到胸前,白花花一大把。
“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教书老人问道。
花草老人冷冷道,“关你什么事?你本就不该来的。”
“你能来?我就不能?”教书老人也冷冷道,“你以为我非要跟着你不可?”
他们竟是在吵架。
花草老人冷哼一声,在角落里坐下,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道,“你一点武功也不懂,来了只是添乱,有什么用?还不如在家里等着。”
听到这教书老人不会武功,在座的目光都闪了闪。
教书老人道,“你说是来采药,采什么只有关外才有的药,说到底只不过是想跟着那个人罢了,不必装什么大尾巴狼。”
花草老人冷笑道,“是又如何,你我都一样,难道还有什么高低?”
他们当然就是霍香和宗也白。
这倒奇怪得很,要霍香出门,不如杀了他来得快。
他要是肯出来,只有一个法子……
门外又进来两个人。
这小小的客栈今天奇了怪,生意如此好,不但有客人,客人还全部是两个两个来的,竟好像约好了似的。
走在前的是一个虬髯大汉,一身肌肉如同铁铸,神情既凶恶、又冷漠,只有看向后面那人时,才显得又温柔,又小心。
后面的那个是个中年人,他的眼角已有皱纹,却十分英俊,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同春水,无论看谁的时候,都很温和。
只是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脸色白的像一张纸,走了十步路,至少咳嗽了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