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策道提点完,便道:“请帖你令人去送就行。宫宴向来贵妃主事策办,你也可以跟着学学。”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叶竹手上捧着的君王策论,难得犯愁:治儿对文治武功的识习,可能还没这个妹妹多。
重重也是,喜好忒不小姑娘了!
这兄妹俩要是能换个性别就好了。
谢重姒应得敷衍:“知道啦知道啦!父皇,我先回宫啦,有空来看您!”
宫宴还有十来天。正好,她润色下书信。
待文澜进宫,便让他寄往鬼谷,托查几件事。
上一世,母后遇刺身亡一事,明中暗里线索,直指黄家。
皇兄三哥本有龃龉,年少时被三哥陷害,困顿大梁数月。再加上这个消息,简直气炸了。甚至没告诉她,只和父皇商讨后,就以苏州齐家为刀,将黄家在内的至少四个家族彻查严办,一月内雷霆问斩数千人。
宣家是被牵连的几个家族之一。
后来,宣珏掌权之后,也曾顺着蛛丝马迹继续查证下去,得出的结果截然相反。
黄家虽插手朝堂过于嚣张,但这事上是无辜的。
他将证据摆给谢重姒看,不含情绪的眸清漓淡漠。
谢重姒边提笔写信边想,她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那时,她刚失去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冷冷地回他:“所以你是来告诉我,你有多可怜的吗?”
谢重姒写完书信,已是夜半三更。
夏夜清凉,未央宫烛火魑魅,有宫娥脚步匆匆,对谢重姒道:“殿下,兰妃娘娘来拜访。”
兰妃是四哥生母,出身一般,最是低调。女儿过世后,心神不属。
深夜而来,是她种下的种子,生根发芽了么?
已经开始怀疑到秦云杉头上了?
谢重姒有她的思量,打算晾几日再说,她道:“回她本宫歇了,让她改日再来。”
兰妃这把好刀,要用在刃上。
等要扳倒秦云杉时,再伸出橄榄枝也不迟。
送走兰妃的,是叶竹。次日她回想起来,起了层鸡皮疙瘩:“这位娘娘飘着走,昨儿真是让奴婢瘆得慌。”
谢重姒在替戚贵妃看宴席餐品和落座次序,坐在窗边光线明亮处,提着毛笔圈圈画画,回她:“可怜人罢了。若非走投无路,只有我向她示好暗示,怎会来投靠我?”
叶竹:“嗯?”
“她好歹还有个顾家。”谢重姒丝毫不觉得是在提伤心事,“我和皇兄呢?不就一个父皇。母后没家族,儿幼时托身鬼谷,后来也是一人远嫁帝京的。”
这话叶竹接不了,只能支支吾吾地道:“有陛下一人的恩宠,就抵得上全天下啦!”
谢重姒笑笑,没当真:“算是吧。”
忽然她眉头一皱,疑道:“咦?安荣那丫头又不来?请帖送到了吧?”
“送到啦!”叶竹道,“奴婢三天前亲自去淮北王府邸上送的。娘娘给您的册子上,没郡主的名吗?”
“没有。”谢重姒道,有些失望地准备划拉掉预留座位,又想到什么,笑了笑,“过会儿去打听下她这次是什么借口不来。估计是风热不适。到时候让御医去淮北王府上一趟,保管药到病除。”
这丫头经常装病。
叶竹反应过来:“装、装病的?”图什么呐?
“嗯。”谢重姒倒也自信,“怕见到我呗。”
叶竹:“……”
谢重姒三下二除五排布好座位次序,又对叶竹吩咐道:“下午出宫跑一趟吧。”
不逼一下,明年都不知能否见一面。
“哦对,还有顺便去下大理寺卿府,将这几个名单给卢大人。”谢重姒笑眯眯地道,从一边拿起一张红笔写了字的纸,折了半折递给叶竹。
叶竹有些纳闷哪有名字用朱笔写,不吉利啊。就听到谢重姒道:“是秦风小儿子秦晋,强抢欺压,最后闹出人命的几家民户。都是姑娘家。”
说到这,叶竹明白了,义愤填膺,拍拍胸脯道:“保证带到。那奴婢先走了。”
她是个爽利人,拿了宫禁牌就去戚贵妃宫中,戚贵妃刚好在殿前回廊下修剪花枝。
叶竹客客气气请了安,问清楚安荣郡主告假的缘由,果不其然是推脱有病不适。她为殿下的料事如神咂舌,又去太医院领了个专治风热风寒的老御医,一块去淮北王府,在安荣郡主的一脸菜色里为她医治。
御医:“……臣为郡主开几味药吧,下月初七前,定能痊愈的。”
他也不好直白了当说这是装病啊!
等淮北王也搞懂发生了什么,按着女儿头答应进宫参宴后,叶竹才领着太医离开,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太医上了马车回太医院,再去卢家拜访。
这时,太阳已然西斜了,忽然,叶竹瞥见个熟悉的身影——戚文澜。
骑在快马上,飞驰而去,胸口鼓鼓囊囊的。手里拿着只剩一半的大白馒头,正狼吞虎咽。
叶竹怀疑,小戚将军胸前,也都是他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