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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颜处长没有拒绝,当然也没答应,只说会考虑考虑。

对这个答案,余思雅没太意外,颜处长和庞科长只是传话的,如果是他们自己想要的食品加工厂,估计颜处长还能拍板定下来,但饲料厂是计划外的,哪怕意动,没有上面的点头,颜处长也做不了主。

他没一口拒绝,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陪颜处长和庞科长吃了午饭,将他们送回招待所后,余思雅就回到了办公室,然后交代林红旗:“今天下午若是没什么很要紧的事,就将工作都推一推,我明天处理。”

林红旗点头应是:“好的,余总。”

余思雅一边摊开信纸,一边又对林红旗交代:“今晚你陪我加个班,晚点一起去送颜处长和庞科长。”

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完了,没达成目的,颜处长和庞科长打算今天就回去,正好晚上有一趟去宜市的火车,在火车上睡一晚,明天上午就能到,能节省不少时间。

两人远道而来,不管成不成,作为东道主,余思雅都应该送一送。毕竟现在大家都还在合作,以后很可能还有其他合作的机会,将关系搞好一点总没错,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好的。”林红旗将她批过的文件拿了出去。

当天下午,余思雅一直在办公室里写写停停,期间揉乱了无数张信纸,修改了好几遍,最后誊抄了下来,塞进信封里,抬头时发现脖子因为长时间保持伏案工作的姿势,酸疼酸痛的。

余思雅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脖子,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多,不早了,她利落地将信纸塞进了一个空白的信封里,然后放进包里,走出去找林红旗。

林红旗就在隔壁办公室处理工作,听到余思雅叫她,连忙站了起来:“余总,你好了?”

“嗯,收拾一下走吧。”余思雅冲她点了点头,先一步下了楼。林红旗赶紧收拾东西跟上。

两人直接去了招待所,在下面等了一会儿,颜处长和庞科长才出来。

看到她们俩,颜处长有点意外:“余总,来很久了吗?怎么不上去叫我们。”

“没有,我们也刚到。颜处长、庞科长,先去吃饭,一会儿我们送你们去火车站。”余思雅笑着说道。

颜处长摆摆手,拒绝了:“余总太客气了,我们在火车上随便吃点就行。天快黑了,余总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

“无妨,我正好有点事想跟颜处长聊聊,咱们边走边说。”余思雅笑着道。

听说有正事,颜处长也不好再让余思雅回去,大家便一起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路上,余思雅掏出信封,在颜处长疑惑的目光中递了过去:“颜处长,这是我对饲料厂的初步规划方案,时间比较匆忙,有些地方考虑得不是很周到,欢迎颜处长给我们提意见。”

颜处长接过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粗略地扫了一眼,总共四页纸,先分析了开饲料厂的可行性,然后详细地阐述了饲料厂的前景,一二三四条,例举得详细又分明。

这哪是什么计划书啊,分明是特意写给他,让他拿出去转交给领导,说服领导的信。

颜处长是既好笑,又钦佩余思雅的行动力。他们昨天来得突然,没有打任何招呼,余思雅就能在短短一天内想出其他方案,还做出这么一份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的饲料厂前景分析方案,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要是他们单位人人都有这工作效率,何愁工作干不好。

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颜处长郑重地将信纸折叠好,重新放回了信封里,笑着对余思雅说:“好的,余总,信我带回去慢慢看。”

余思雅得了这话稍稍放心了,笑道:“辛苦颜处长了。颜处长要是还想了解饲料厂的情况,咱们可以边走边聊。”

颜处长……

这年轻小同志就不知道放弃为何物,但凡有点机会,她就紧紧抓住不放,难怪能将清河鸭搞起来呢。

虽然觉得余思雅这行为有点无语,但颜处长对饲料厂还是很感兴趣的,便跟余思雅边走边聊。余思雅将他们生产的小袋装饲料由供销社普及到各个公社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遍:“目前,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供销社那边还没有信息反馈过来,但我相信,这个饲料推广到农村,对农民个体养殖也是有益无害的,我们省也大力在推广。如果颜处长感兴趣,等统计结果出来了,我给颜处长寄一份。”

话是这样说,但余思雅其实心里并不是特别看好饲料在乡下的普及推广。因为供销社的售货员肯定不会主动推销饲料的,现在电视机又没在乡下普及,广告都没打,乡下很多人对饲料还没什么概念。

其实别说乡下人了,隔行如隔山,像颜处长和庞科长这样的干部不也一样对饲料不了解。不过这不妨碍她先忽悠忽悠颜处长嘛,至于结果什么时候出来,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颜处长没拒绝:“好啊,那就麻烦余总了。”

余思雅笑道:“不麻烦,颜处长,我们丰宁市还建立了养猪合作社,用更科学的方式帮助农民养猪。目前已经建立了好几个示范合作社,上个月我们姚厅长还带领考察团去参观了。可惜颜处长你们这次来的时间太短了,不然可以去参观参观!”

颜处长听到这些来了兴致,他怎么都没想到C省的饲料推广这么快。如果连农业厅和各级政府都承认了饲料,并大力推广,那这饲料肯定是个好东西。就余思雅目前所说的这些,饲料的前景并不比食品加工厂差,毕竟人可以不吃零食,但不能不吃猪肉啊!

“这样啊,余总能不能给我讲讲养猪合作社的运作机制?”

余思雅笑了:“当然可以,我们目前的规划是以……”

两个人边走边聊,越聊越投机,直到进了火车站,列车来了,颜处长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他笑看着余思雅说:“余总,这次来过来,真是长了见识,有机会咱们下次再好好聊。”

明明是相邻的两个省,大家一二十年来相差都不大,结果这次来他却看到了C省的变化。省城到处都是小摊小贩,极为活跃,到处都洋溢着一种从未见过的生机。还有清河饲料厂,无声无息地就推广到了全省,他们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好,颜处长,庞科长,辛苦了,一路顺风!这是咱们清河鸭的一点特产,你们路上尝尝,要是觉得味道还不错,那就劳烦颜处长和庞科长帮咱们宣传宣传,我代表清河鸭谢谢你们!”余思雅将两个装满了清河鸭食品的袋子递给了他们。

颜处长接过袋子,鼓鼓囊囊的,好几斤重,这么多路上哪吃得完,这分明是余思雅特意送给他们的特产。但人家话说得好听,而且正大光明的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台上送,还找“试吃”这个让人挑不出错的借口,太会做人了,他都不好意思拒绝。

犹豫了一下,颜处长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余总的盛情款待,再会!”

见颜处长接了东西,庞科长这才跟着伸出手,冲余思雅笑了笑:“余总,请留步。”

“再见,欢迎颜处长和庞科长下次来咱们清河鸭做客。”余思雅笑着挥了挥手。

两人上了火车后,余思雅和林红旗便打道回府了。

出了火车站,林红旗问余思雅:“余总,颜处长好像对咱们的饲料厂挺感兴趣的,这件事应该能成吧?”

“这个可不好说啊,他到底做不了主。哎,要开学了,不然我亲自去一趟宜市。”余思雅有点遗憾,过两天就开学了,不然她跑一趟宜市,这件事不说十拿九稳吧,但六七成的几率总是有的,而现在嘛,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她也不了解宜市的情况,没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反正她已经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多想无益。余思雅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笑着对林红旗说:“走吧,你也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接下来两天,余思雅一直窝在办公室里处理公事,随着厂子规模的扩大,现在方方面面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一些小的事情她都下放到了各厂长手里,让他们自己安排,只有像大型招工、上万元的资金使用等等比较大的事才会报到她这里,由她审批。

但饶是这样,她办公桌上的文件也越堆越多。

开学后会更忙碌,余思雅一鼓作气,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将积累的事情都处理了,然后趁着暑假的尾巴去了一趟民政部门。

这次去,余思雅主要是为了招一批退伍残疾军人做保安这件事。一来可以在民政部门刷刷好感度,进一步树立清河鸭是一家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的形象,跟政府部门打好关系,二来也是余思雅是真心佩服这些人。

她自问不算是个道德低下的人,但要让她像这些同志一样无私,她肯定是做不到的。咱们不能让英雄既流血又流泪,所以能帮他们一把,余思雅也是非常乐意的。

而且就像沈跃所说,这些人在最困难的时候,连国家给他们的应得的工作岗位都能拒绝,说明这些人内心坚定,不会轻易为外物所动,也就不用担心他们将来会为了利益出卖单位。

八、九十年代是个混乱的时代,监守自盗的事情可不少,保安这个工作看似简单,可却掌握着厂子里的很多信息。而且因为没有监控,信息化程度低,他们晚上想做点什么,短时间内其他人也很难发现,所以更要用品行好的人。

彭处长听完了余思雅的来意后,意外又不意外:“你们清河鸭真是一心为咱们解决难题。余总,实不相瞒,这部分同志就是拧啊,他们为国家做出了重大贡献,还落下了残疾,咱们要补偿他们,他们却什么都不肯要,哎,我也头痛,你这可是解决了我的大难题。”

“彭处长说笑了,咱们本来就需要人,他们来也是实打实地为我们清河鸭工作,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可以说是双赢的事,谈不上帮忙,更说不上解决难题。还请彭处长你们通知这些同志的时候,跟他们讲清楚情况。”余思雅笑着说道。

彭处长干了二三十年的工作了,人情世故老练得很,一下子就明白了余思雅说这些的用意,感叹地说:“余总想得可真是周到。你放心,我会详细给他们说明情况的。”

她特意强调这一点,最主要还是为了照顾残疾退伍军人们的自尊。这些同志之所以拒绝政府安排的工作,除了不想给国家增加负担,还有一个因素是因为他们自尊极强,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废人,去单位当个闲人,混吃等死。

“那就好,麻烦彭处长了。”余思雅笑道。

彭处长摆手:“不麻烦,应该的。不过不知道清河鸭能招多少人?”

这个余思雅也没详细统计过,如果残疾退伍军人不是特别多,她倾向于全部都招了。因为随着他们集团的不断扩大,对保安的需求也会跟着增加,如果能一次性将人招齐了,也省得明年还为这个事操心。至于多出来的人嘛,可以安排其他工作,比如腿脚残疾的,走路慢的可以安排手工上的工作,上肢残疾的,可以安排一些动手比较少的工作。这些都可以灵活安排,不会让他们闲着没事做的。

“彭处长,不知道我们省登记在册,能够联络上的残疾退伍军人有多少?”

这个彭处长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有多少人,他对余思雅说:“余总,你稍等一会儿,我让人查查。”

“好。”余思雅笑着端起了茶杯。

彭处长吩咐助理去将资料找出来,然后进来陪余思雅喝茶聊天,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和目前报纸上的一些消息,但他们的工作交集到底不多,关注的点也不大一样,余思雅只能去应和彭处长,少说话多听。

十几分钟后,助理将资料呈了上来。

彭处长翻开资料查了一下,说道:“余总,自70年以来咱们省共有28名因为受伤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同志拒绝了组织上的工作安排,回到了家乡,他们的联络地址都登记在这里。”

说着他拿起一本非常陈旧的文件夹打开:“这里是前面二三十年记载的回乡同志,可能不是很全面,有些因为时间太长,资料遗失了。目前登记在册的人数比较多,大概有三四百人。这批同志大都已经四五十岁了,在老家安稳下来,估计有些孩子都结婚生子了,爷爷都当了,恐怕不是很合适。咱们就是写信给他们,估计他们也不会答应,我建议就看这前面一本的记录就行了。”

建国以来,发生了三次大规模的战争,一场是抗美援朝,一场就是对印自卫战,还有今年初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其中抗美援朝是历时最久,伤亡最惨重的一场战争。那一批老革命家,年轻的估计现在也已经四五十岁了,生活安定,确实不大合适。还是年轻一辈的因为上有老下有小,对工作的需求最迫切。

余思雅翻了翻资料,这批同志年纪大的目前不到四十岁,年轻的就二十岁出头,人生还很长,需要养家糊口,是生活压力最大的年纪。

她抬头微笑着说:“就按彭处长说的办吧,麻烦民政厅给这些同志写信通知他们到清河鸭来报道,时间就定在9月15、16号这两天吧,路费我们单位报销。至于报道的地址嘛,先统一到服装厂,提前到的同志会安排好他们的食宿。等人都到齐了我再根据他们的具体情况给他们安排工作,因为有一部分人要去辰山县红云公社工作。”

“好,感谢余总对咱们退伍军人的扶持。”彭处长起身跟余思雅握手,语气诚恳。

余思雅轻轻跟他握了握手,笑着说:“彭处长不必挂心,我们总归是要招保安的,退伍军人格斗技巧好,还会用枪,人又忠诚,说起来还是我们清河鸭占便宜了。”

这话说得彭处长笑了起来:“余总就是会说话。”

余思雅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彭处长工作了,等人到了之后,我再将信息反馈过来。”

“好的。”彭处长亲自把余思雅送了回去。

回到办公室后,他就召来助理,让其写了一封信,然后做了相应的修改后再交给对方:“将这些信都誊抄28份,信尾盖上我们的印章,明天务必将信寄出去。”

邮政比较慢,不过都是省内,只要没什么特殊情况,十天总是能到的。等这些同志收到信,还有五六天的时间考虑和出行,完全来得及。

***

gu903();余思雅从彭处长这里离开后,没回办公室,直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