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闷痛的次数越来越多,谢行之自然也注意到了异样,但凡长君多厌恶他一点,多恨他一点,他就多疼一分。
他约莫也猜到了这和鸳鸯蛊有关系。
大抵这就是报应。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与阎罗王的对话,他说:“让她彻底放下你,舍得吗?”
谢行之捂着胸口,感受着如同针扎一般的刺痛,他舍不舍得有用吗?她铁了心要放下,他便是半点挽留都做不到。
他其实没想过这辈子再强留她,他只是、只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多看一看她,多靠近她一点。他真的很想很想她。
可如果她不想……那他就成全她。
不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所有人都对霍长君抱以了同情的目光,尤其是某些看着她长大的伯母大娘,还特地拉着她跟她说城里哪家的大夫好,保管能治好她的病。
霍长君都笑着收下,也不拒绝。
她这番做法连赵成洲都看出了问题,可每次他想找霍长君说话,都被霍长君岔过去了。
直到谢行之亲自去提出退婚,霍长君才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这桩婚事这样一搅和一定成不了。
毕竟能不能有孕是小事,关键是她的名声已经坏了,身为太子,子嗣何其重要,娶一个有权无嗣的女子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更何况,一同来求亲的可不止谢行之一个人,还有不少宫里的奴才和嬷嬷,纵是他再想,也不得不顾忌别人的看法,毕竟他如今羽翼未丰。
此事一解决,霍长君的心情越发明媚,日子也过得自在潇洒。除了哄哄父亲,帮着练兵就是去找林晨绍。就连林叔叔还打趣,“你俩小时候不是谁都看不上谁,非要争个输赢吗?怎么如今还黏在一起了。”
霍长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望着同样不吭声的林晨绍笑而不语。
练兵场上,阳光热烈明媚。
霍长君看着自己的兵在和林晨绍的兵比试,笑容满面。
一切都按照着最理想的方式在进行。
她有亲人有朋友,还有林晨绍,天幕城也还在,婚事也退了,这一切都刚刚好。
眼见着自己的兵和对面打了个平手,霍长君刚想上去指点一下,就听见冲天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霍长君和林晨绍对视一眼,然后赶忙各自整理队伍,准备作战。
顿时场内一片混乱,人潮涌动。
霍长君回营帐换盔甲,拿着头盔和配剑就出了门,掀开门帘一看竟是谢行之站在门口。
她眉目冷峻,斥道:“你怎么还不走?”婚事都退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谢行之望着她一身盔甲,身材挺拔的模样,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看见霍长君上战场的模样。
他看着霍长君焦急的模样,忙道:“我可以、”
大敌当前,霍长君根本没心思听他说什么屁话,虽说有霍成山在的天幕城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禄军山也不是吃素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两个人彼此牵制都没能打败对方。
霍长君直接冲着他身边的燕七厉声道:“燕七,看好你主子。他要出了事,唯你是问。”
不等两人回话,她就带上头盔,朝着远处聚集的军队走去了。路上还撞见了一道换了盔甲的林晨绍,两个人肩并肩,低头细语商量军情。
他们像极了志同道合的伴侣,彼此惺惺相惜,互相珍重。这一幕在谢行之看来极其刺眼。
他心口上的痛感越发鲜明,额头上冒出冷汗,脸色也惨白得吓人。
她从前也是这般和自己肩并肩走在一起的,她总是喜欢叽叽喳喳地说很多话,她总会告诉他今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即便是真出了事情,她也会挡在他身前,说:“谢行之,你还有我。”
人总是在错过了的时候喜欢回忆过去那些无用的东西。
谢行之看着她一步步走远,回忆里那个会替他挡刀站在她身前的霍长君也逐渐面容模糊。
战场上,黑云压城,风沙四起。
霍长君与林晨绍并肩在前,赵成洲也不甘示弱,她三人早就在霍老将军的教导下可以独当一面了。
而对面正是禄军山的大儿子禄元胜,还有被她割了耳朵急着报仇的禄元多。
当真是冤家路窄。
天明澄澈,血溅四方。
刀剑之声响起,残肢断臂胡乱飞舞,尸体横飞遍地,这便是最真实的战场和厮杀。
霍长君眉间染血,在刀光剑影之中,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对面的人也在不断地减少。
这便是最真实最直接的生命陨落。在战场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瞬息万变,血流成河,没有人有时间用来悲痛,所有人都需要活着,都想成为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人。
那是信仰,是可以活下去可以回家的唯一机会。
长剑“哐”的一声响,霍长君和禄元多对战气力不及,猛地后退几步。
禄元多眼底闪过的全是滔天恨意,咬牙道:“原以为没机会见到你了,看来老天有眼,让我报这半耳之仇。”
“呸——”霍长君吐出口中的残血,讥笑道,“老天是看你耳朵太多,让我专门来给你剔干净的!”
两人再次交手,霍长君咬牙扛下他的大刀,然后反手不停地用剑攻击,逼得他不得不防守,没有出招的机会。
她怒斥,“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黄沙染血,刀剑摩擦出火花,狂风在哀嚎悲鸣,这一场搏斗从刀剑俱在到最后刀落剑断开始肉搏,霍长君和禄元多打得彼此手颤腿抖,在地上滚爬却依旧不松手。
而林晨绍和禄元胜缠斗,赵成洲被另一燕国将领纠缠,都自顾不暇。
霍长君揪着禄元多的半只耳朵,然后直接一脑袋磕了上去,趁着他手微微松开的时候反身勒住他的脖子。
“嘭——嘭——”
一拳又一拳实实在在地砸在霍长君身上,疼得胸腔内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可她依旧死死地勒住禄元多的脖子,直到感觉到他的动静渐小,缓缓没了力气不再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