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复发(1 / 2)

谢行之答应了会从宗族之中挑选皇嗣便不曾食言。

承乾殿里,李德让看见这一排排的皇室宗亲子弟画像,心底思量甚多。

朝堂上已经吵过一轮了。

且不说陛下正当壮年,苏贵妃虽以干涉朝政的名义被惩处囚禁了,但陛下膝下是有自己嫡亲的血脉的,如何能从旁宗过继子嗣呢?

是以朝堂上大多数朝臣都对此事持以反对的意见。尤其是大理寺卿一脉,薛合苑一听谢行之不听劝阻,执意过继子嗣,竟是顾不得场合,当场就脸黑了。

下朝的时候那与他素来只是表面和谐的太史令廖思危恰是从他身旁走过,阴阳怪气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大皇子弄到自己女儿膝下,未曾想竟是空欢喜一场,陛下压根没想立他做太子。”

薛合苑面容抽搐狰狞,这三年陛下唯有一子还是落在他薛合苑的女儿名下,叫他薛家好不风光,没成想他竟是存了这这样的算计,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叫薛家有苦难言。

可他也不能在廖思危这个死对头面前落了下风,他反讽道:“我女儿好歹还有皇子傍身,倒是你、你女儿可真是什么都没有。”

“你!”

“哼!”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唇枪舌战了一番,但好歹还顾忌了几分颜面,双双甩袖负气离去。

谢行之看着这上面的画像,长眸微阖,似是不大满意,又有些百无聊赖。

寿康宫的常嬷嬷已经来过两回了,虽没明说,但瞧着便是太后那边对此事颇有微词,李德让是好说歹说才将人打发了。

只是……他回眸看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指微微支着太阳穴的谢行之,他也没猜出来陛下这回到底是什么心思。

若是说答应了长春宫那边,可是陛下从不是会因为儿女私情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人,更不是会因为儿女情长动乱自己的权势皇位之人。

他拧着眉,如今陛下的心思是越发难猜,也越发捉摸不定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做这件事不可理喻,色令智昏?”

殿内突然响起一道慵懒玩味的声音。

李德让抬头只见谢行之恰是在看着自己,顿时垂眸弯腰,低道:“奴才不敢。”

谢行之轻笑了一下,没有追究他,只是将自己合心意的孩子画像都挑了出来。

李德让小心地瞥了一眼,这里头不乏有皇室远亲在边关拥兵自重的郡王之子,也不缺在这盛京城里籍籍无名的侯爵之子,还有先帝兄长的小重孙。

李德让眼睫半垂,这里面哪一个孩子背后对皇位不是野心勃勃,陛下若是将他们都聚在宫里,只怕……他都能想象到这群孩子长大之后斗得你死我活的场景了。

谢行之幽深的眼眸舒展开来,似是心情还不错,笑道:“李德让,你知道朕为什么一直没有子嗣吗?”

李德让心神一颤,旁人不知他如何不知,陛下登基至今从未碰过皇后娘娘之外的人,谢谨言也并非陛下的血脉,而如今皇后娘娘不能再孕,陛下竟是竟是想出了这种法子。

他低道:“奴才不敢妄议。”

谢行之挑眉,“朕今日许你揣测。”

李德让脊背发凉,舔了舔唇,终是不确定道:“陛下爱娘娘至深?”

这话差得最远,偏他觉得如此才不会惹怒谢行之。

谢行之眼睫微颤,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一片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光影交织的感觉。

他没出声,李德让便不敢再猜。

良久,他才道:“我不会有孩子,她也不会有。”

从他愿意碰霍长君的那天开始,从他一直没有告知霍长君沉香木床有问题的时候,就注定了他这辈子不会有孩子。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看着那些画像,道:“我不喜欢孩子,不喜欢有兄弟姐妹,不喜欢这里。”

他眼底的寒凉让人心惊。

李德让莫名地想起来其实很多年前太后曾有过一次身孕,只是那时候为了掩人耳目便不曾公开消息,只是没想到后来孩子不到两个月就见了红,也就再没有了得见世人的机会,而那时候恰是陛下住进延禧宫不到半年的日子,太后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这些年是如何待陛下的也是有迹可循。

谢行之看着这几个孩子,然后抬眸望着李德让,眼底笑意弥漫,“你说我死之后,大汉还保得住吗?”

李德让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一瞬,他咽了口口水,压下心底莫名的恐慌,恭维道:“国朝安宁,有陛下励精图治,必会绵延千古,生生不息。”

谢行之却是挑眉轻笑,仿佛带着嘲讽的意味,道:“那可就无趣了呢。”

从前他心底还有一丝底线,可从他说出可从宗族之中过继孩子的时候,谢行之就觉得这场游戏可以玩得大些。

反正现在朝廷里都是些软骨头,他都觉得无趣乏味了。

他指着挑出来的那三张画像,扣了扣桌面,道:“就是这几个人了。即日起,吩咐下去,让他们把孩子送来宫里。”

“是。”李德让应声,带着画像缓缓退出去。

谢行之眉眼间带着十分的爽快,又有一丝迷惘,他活着的时候要拥有最高的权利,他死了就要这国朝为他陪葬。

啧,多好,多么美妙的礼赞。

他合眸低语,“父皇,是你不够狠,所以才会被我篡位。而我,不会给任何人这个机会。”

这三个孩子再加上谢谨言,谁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谁便能做上这个位置,若是都那般无能,那么他轻而易举便可再换一批。

左右他们都不过是他的玩具而已,谢谨言也一样,他原先顾念旧情,可他母亲实属愚蠢,非要挑战他的底线,如今他连这个王朝的存续都不在意了,他这最后一丝价值也就没有了,留着也没多大意思。

没有血缘亲情,没有父子忌惮,他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心软。

选完了子嗣,谢行之心底有一瞬间的空洞,他想起了霍长君当着他的面牵着别人的孩子和别人站在一起时的模样,她对着别人总是会笑得很开心。

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还带着三分锐气。

他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他们有一个孩子的话,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