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君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怎么会呢,怎么还会这么蠢。
她怎么会以为谢行之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怎么就会以为谢行之还会帮她呢。
她想起他临走前那句恶毒的话语,“那你就死在这里!”
原来不会有新的兵刃了。
原来他真的想她死在这里。
他是真的要她死。
“砰”的一声,手里唯一一块玛瑙玉佩被捏得粉碎。
那是他们成婚时,交换的唯一的信物,彼此各一块。
玛瑙玉佩是聘礼,上面一个刻着“行”字,一个刻着“君”字,是她父亲所雕刻,以此为陪嫁。
林晨绍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有些担忧,却又不得不低道:“长君,西幕也破了……”
昨夜从北幕城回来,霍长君便让他折返去盛京探听消息,可是还不等他出城,他就发现燕军已经从北幕城发兵,绕后包抄,将边防城池一众包围,如今除却天幕,边防线几乎全线崩溃。
而天幕,已是座孤城,腹背受敌。
他归来之时便遇见了燕军,还是将士们掩护,才得以死里逃生。
可,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
逃难的百姓告诉他:“陛下已经答应割地求和了……”
割地求和,割的是哪里的地一目了然。
当日朝堂上说的北境三城,如今两城沦陷,只剩下天幕这座孤岛了。
“长君,我们……”
这样的死守还有什么意义?他们豁出命来在守什么?他们苦苦困守,苦苦支撑等来的是什么?等着朝廷来背刺他们吗?
他望着霍长君,第一回,他也生出了放弃投降的心理。他的国家和君主都放弃他了,他还有什么意义再坚持着,坚守着?
霍长君看着地面上的那一抹阳光。太刺眼了,刺眼得她泪眼模糊,心口刺痛。
她低道:“你出去,命全军集合。”
林晨绍咬牙,他不知道她会作何选择,可这一瞬间他想拉着霍长君和自己一起沉沦堕落,他想让她也放弃,想让她看看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有多恶心!他不值得!他不配!
带着粮食满口谎言的来,让人以为他是真的支持主战,可是苦等大半年的铁刃却至今未见,等来的却是他们被朝堂抛弃了!
他们被弃了!是弃子!
他们是谢行之向燕国求和献祭的牺牲品!
她抬眸,眸色冰冷透骨,仿佛要冻僵人的灵魂,“我说,出去,集合。”
林晨绍愣在了原地,捏紧了拳头,最后不得不出了帐篷。
他一走,霍长君就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身前,桌上的鲜血还带着人体的温度,霍长君冷漠地将唇边的血擦掉,然后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身体虚弱无力,眼前一片漆黑。
霍长君冷静地站在原地,闭着眼,等待着脑海中的那片黑暗过去。
她知道谢行之突然变卦一定是有理由的。
他那么自私的人不可能一点好处没有就将北境三城拱手相让。
可是,再多的理由,再多的借口都掩饰不了一点,那就是……
“谢行之,你又弃了我。”
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谢行之,你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弃我。
不论是做妻子还是做臣子,你都在弃我!
哪怕我是为你为这个国家而战斗,可你却随时可以牺牲我。
牺牲我身后的所有人。
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折断了的指甲露出鲜红的皮肉,钻心的疼。
她染了血的红唇轻启,像是带着鬼魅的妖娆,如同地狱烈火之花绽放。
“父亲,我要食言了。”
太子府里,红绸帐下,鸳鸯床前。
她说:“我会永远保护你的,直到生命尽头和信仰终结的时候。”
可是今天,他亲手打碎了她的信仰。
从前,哪怕他再自私,再阴毒,再狠辣,她总是再劝服自己,他是帝王,他也有苦衷和无奈。
可是今日一整个城池的百姓和将士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他放弃,被他背刺。
“谢、行、之。”
她咬牙切齿道,整个下巴都在抖。
“你、不、配。”
不论是丈夫还是帝王还是君主,你统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