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就忽然抬起头看着许建安,惊讶于他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许建安迎上白素漆黑的眸子,心口瞬间砰砰跳了起来,他脑子哄的一下,也完全不知道刚才是中了什么邪了,那样的话竟然脱口而出。
他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
然而白素却忽然笑了起来道:“那好呀,上次你给我的野樱桃我做了樱桃酱,这次我还想做一些桑葚酱。”
“嗯。”许建安急忙就低下了头,有些不自在的继续吃着手里的萝卜丝饼,不敢再看白素的眼睛。
等他们从后街出来,白素已经买了好多的东西。
有切块的炒米糖、风干的山鸡、卤制鹌鹑……其实白素还看上了一块面料,是大城市才流行起来的的确良印花面料,上面印着红色的小樱桃,在这个年代还是很少见的,只是那摊主要价太高了,她就没舍得买。
两人先来到了邮局,白素把季兰英的挂号信取了;许建安也把谢崇的包裹拿了。那包裹里放着很多东西,足有十来斤重,他就把它挂在了车子的大杠上,带着白素往卫生所去。
白素自己拄着拐杖往诊室去,许建安就在门口等着,他心里又有几分不放心,就伸着脖子往里头看,只听见身后有个护士开口道:“小伙子,你要是不放心你对象,就进去看看呗,别在这儿堵着,把路都挡了。”
许建安顿时脸颊涨得通红,白素在里头也听见了,一扭头就看见许建安红着个脸,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给白素看病的大夫就笑着道:“你对象啊,看着还挺害羞的。”
白素只笑着道:“是呢,他就是脸皮薄,在人前还不敢承认呢。”
那大夫就朝着许建安招了招手道:“小伙子,你进来。”
许建安方才一阵尴尬,这会子还没弄明白什么状况,听见里头大夫喊他,就老老实实的进了诊室,脸上还带着一脸懵圈,就听那大夫开口道:“小伙子,我跟你讲,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对象这个情况,石膏是拆了,但还是不能乱动的,要好好休养,这阵子农活就不要干了,人家是城里来的,你好歹照顾着些,不然错过了,去哪里找这么俊俏的对象。”
许建安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等他反应过来,才看见白素偷偷的偏过头,嘴角似是若有似无的勾了勾,许建安便没急着撇清,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有几分僵硬,硬着头皮开口道:“知道了。”
那大夫显然没在意许建安的表情,见他答应了,又对白素道:“你对象态度还不错嘛,将来是个疼人的。”
白素却已经瞧出许建安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谢过了大夫之后,两人就出了诊室。
“许建安!”
一路上许建安也没有说话,只等两人出了卫生所,白素这才叫住了他,她刚刚拆了石膏,走路还不利索,拄着拐杖追在他的身后,心里却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脸皮这么薄,刚才在大夫跟前应该解释一下的。
“许建安,你等等我。”见许建安仍旧不搭理她,白素心里也有些着急了。
这时许建安却转过头来,看着白素,一脸严肃道:“白素同志,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知道,但请你不要拿我寻开心,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白素陡然就愣住了,她看着许建安,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可眼泪却这样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曾经的她是那样的保守,那样用盔甲牢牢的保护着自己,可即便那样,他们两人还是走到了一起,可现在,她敞开了心扉想要全心全意的和他再续前缘,却再也走不到他的心里了吗?
“许建安……”白素侧首,任由眼泪从脸颊滑落,只缓缓道:“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她说着,只又抬头看着许建安,眼中满是真诚。
可这却让许建安诚惶诚恐了起来,一时间只呆在了原地,他见过她灿烂明媚的笑脸,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梨花带雨般的伤心。
许建安总觉得白素有两幅面孔,一副是对陌生人的,她在陌生人的面前,是那样的冷淡疏离,距离遥远的就像是山顶的雪莲花;可她还有一副是对朋友的,那么亲切、温和、她甚至连对他也是这样的,可对于她来说,自己又何尝不只是一个陌生人呢?
他不敢多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怕自己想太多,以至于想入非非。他甚至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总是在深夜不由自主的想到她。那种热烈的、充斥在胸腔中无法言语的悸动,让他对自己越来越痛恨起来。
可这个女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简直比田埂上开的罂*粟花还让人上瘾。
可他又能对她怎么样呢?看着她站在这里哭成个泪人模样吗?许建安实在觉得有些头疼,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朝白素站着的地方道:“别哭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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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等快到队里的时候,天色忽然就阴沉了下来。
白素想进宿舍拿一把伞给许建安,出来的时候,就见他招呼也没打就已经走了。
只有自己的那辆脚踏车,孤零零的停在了门口。
许建安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牛棚,把谢崇让他取的东西送了过去。
东西是谢崇托他爱人白玲在省城买的书,还有一些肥皂、毛巾、鞋袜等日用品。谢崇把东西整理好了,转头看见许建安坐在矮凳子上,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极少看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今天有些奇怪,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吗?”在谢崇眼里,许建安是一个非常坚强的人,寻常的小事他是不会把它放在心上的,除非是遇上了什么大事?
许建安就摇了摇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没什么事情……”他说着,眼神又不自觉地看向了远处,像是挣扎了许久,这才开口问道:“谢老师,白素同志是你的外甥女,你对她了解吗?”这样的问题显然是有些失礼的,他怕谢崇误会,只又继续道:“她看上去,好像并不是一个容易让人亲近的人。”
第30章她原本竟然是资本家的女……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雷声,盖住了许建安的说话声,谢崇便没有听见他说的后半句话。他有些震惊的看了许建安一眼,又想起白素手中的拐杖,就很容易联想到一些什么。
夏天到了,年轻人炽热的心又蠢蠢欲动了起来,又到了一年一度谈对象的时节了。
谢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虽然觉得许建安接下去的路会走的很艰辛,可他毕竟也是自己的学生,作为他的老师,无论如何也要支持他才是。
“素素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她是我爱人亲弟弟的闺女,省城的白家,你可能没听说过,可在省城,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省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以前就是他们家的产业……”谢崇说到这里只顿了顿,一想起白家当年的盛况,还有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心中无比的感叹:“后来的事情,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这样的大家族,在这样的世道里自然是很难保全的,白素的父亲去世之后,她母亲就带着她一起改嫁了,她的继父是军区的司令,因为有这层关系,她才少受了很多苦。”
这还是许建安第一次听说白素的真实身世,队里人都传言她是司令家的闺女,可是谁也不知道,她竟然是司令的继女……她原本竟然是资本家的女儿。
“我记得她离开白家的时候才十来岁,她小时候性子就很安静,也只有在熟人面前,才会表现的开朗一些,这些年我们早已经断了联系,这次再见她,我也很意外,她倒是比以前看上去开朗了不少。”谢崇只继续道:“我原本以为以他继父的身份,她是可以不用来农村插队的,谁知道她还是来了,想来那样的家庭,也未必什么事情都能如愿。”
许建安没有说话,他陷入了一阵深思,从谢崇的只言片语中,他似乎能体会到白素的艰难。
陌生的家庭、陌生的环境、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变得越来越有孤独感。阿昏
可她对自己好像又是不同的,她在他的面前是柔和的、没有距离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