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华母的缘故,浴池里的人来来往往间都跟华父打招呼。
来洗澡的客人也多是铁路这一片的,东北人情社会,铁路工人里谁跟谁都有点亲朋关系,见面不是拍拍肩膀,就是自来熟的笑谈几句。
埃米尔一边往兜里揣充电器,等待开机,一边看着华父朝着这个点点头,对着那个笑一笑,心里忍不住嘀咕:
华婕家在东北是不是很有权势,有头有脸?
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呢?
因为华母是铁路浴池的员工,老板跟华母关系又不错,华父一行人离开时,老板和今天当班的会计热情送行到门口,给足华父面子。
埃米尔看着这排场,忍不住心生敬畏。
……
……
法国。
埃米尔收藏画的朋友保罗,正捏着彩色传真机打出来的油画照片。
照片虽然不算特别清楚,却仍能看出苍劲笔触尽显潇洒,令人观画便能想象出画者挥笔时的利落和速度。
保罗先欣赏过笔触,才开始观察整幅画。
1分钟后,他从沙发上起身。
5分钟后,他开始在房间中踱步。
之后他看一会儿,想一会儿,再看一会儿,再想一会儿。
10分钟后,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远在中国的朋友埃米尔的电话。
听到关机提示音后,保罗眉头紧皱,坐回沙发后开始抖腿。
窗外的太阳热烈,法国正是朝阳爬升的上午时分。
……
……
华婕中午在沈老师家吃了顿饭,下午继续画画。
方少珺他们上午学画时就知道华婕下午要继续,为了更早凑齐满墙画作,三个人吃过午饭后,下午也前后脚赶了过来。
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在为将来不知什么时候能视线的画展愿望,埋头努力着。
连续画了几个半天,华婕画的沈墨肖像特写中的大块铺色已经完成,她开始整体性规划着上第一轮小区块细节。
为了表现沈墨阳光下清透红润的皮肤,华婕不仅选用了橙、黄、红等暖色调配,还大胆的使用了绿色、蓝色和紫色等冷色。
其中绿色使用的尤其多,蓝色和紫色则只在阴影中做调剂。
钱冲休息间隙路过华婕身边,捏着笔站在她身后看了会儿,瞧着她果敢的往人脸上抹绿色,都忍不住替她捏把汗。
这tm用起色来,比他往画面上涂深色还大胆啊。
华婕之所以敢用偏浅色的草绿色块上脸,也并非毫无根据。
早期印象派大师雷诺阿为了表现阳光下的裸女,就曾用蓝色和紫色来描绘人物身上的阴影。
因为这些突出的冷色的使用,雷诺阿的这幅画甚至被批评为‘腐烂的尸体’。
但后人逐渐接受了这种画法,雷诺阿成为印象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他也被后世称为‘幸福画家’。
而他最爱也最被赞誉的画,多以‘女人’为题材。
华婕用透明水彩颜料来运用这种画法,铺描出的皮肤更紧通透有光泽。
铺叠了好一会儿皮肤,她收手仔细观察沈墨,随即换细毛笔,调出浅金色,低头开始细细勾勒沈墨被阳光直射的那一边的眼睫毛。
睫毛尖端是金色的,最靠近阳光的那几根最亮,弧度转向,描绘每一根睫毛尖端时都会重新调色。
当最后画好睫毛时,不仅同一根睫毛的尖端、中端末端颜色不同,每一根受光程度不同的睫毛颜色也不一样。
这就是画大于物体本身的特写作品时的快乐,细节中变化万千,沉溺描绘时,需要全神贯注和超强的观察力。
在这个时间里,华婕置身于只有自己存在的世界,内心静如真空,情绪是和缓放松的。
当朝光的眼睛上睫毛描绘完第一层颜色后,她深吸一口气,从画板上抬起头。
后背忽然一阵酸痛,华婕身体一僵,停顿了好半晌,才慢慢直起腰。
方才沉浸画画时不注意,收笔回神后,才察觉自己已经伏板画了太长时间。
深吸一口气,她不敢再继续画,缓慢的放下画板,等刚画好的颜色晾干,站起身体时,后背肩胛和颈部仍针扎骨头般的疼,并且伴着阵阵钻心的酸痛。
她缓慢的长呼长吸,又发现不仅悲痛,手腕也酸酸的。
手指因为画画太沉浸,画细节又担心手抖而过于用力捏笔,导致中指第一节指骨边缘皮肉被压下去一个凹痕,四周淤红,中心凹陷处白的没有血色。
她皱着眉,轻轻甩了甩手。
沈墨方才就察觉到华婕不对劲,瞧见她这小动作,便挪动长腿,在椅子上转了个向,面对她问道:
“怎么了?”
“手腕酸,后背和肩膀也有点不舒服。”华婕双眉耸起,眼望他时不自己流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