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见阿素望向自己,剧烈地喘息中李承平反倒笑了,他勉强仰起头,嘶声道:“这一次,是我输了……”然而虽知大势已去,他却仍不甘心,双目圆睁,瞪视着李容渊,狠狠道:“只是……你,你也未必能赢,若是想活命,来求我……”
闻听他言中未竟之意,阿素甫然而惊,原来她的预感这般准,李承平竟真留了后手,这剑上真淬了毒不成?只是不待阿素发问,李承平便发出一阵疯狂大笑,她再抬头时,却见李容渊已走到了李承平的面前。
面对扑面而来的死亡威胁,李容渊却并不在意。居高临下望着血泊泥泞之中的一国储君,他眸色幽深道:“皇兄之所求,不过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所以求与不求,又有什么区别?”
见最后的心事也被拆穿,李承平面目狰狞,口中不断发出嗬嗬之声,李容渊神情平静,淡淡道:“然这一次,终究不能令皇兄如愿,况且……”
说到此处,他的语气蓦然转冷,言辞锋利道:“皇兄身为储君,为一己之私卖国求荣,即便身死也难容于祖宗社稷,曝尸三日也难赎倾覆江山之罪。”
他语气虽轻,却言之凿凿定了李承平的罪,甚至连身后当如何处置都已定论。闻者皆瑟瑟,匍匐跪拜在他脚下,阿素怔怔望着李容渊,只觉这一刻,他当真是这天下的主宰。
第一次,她深切感受到他身上的帝王之威,这样带着压迫威势的李容渊令她十分陌生,又莫名熟悉。
血泊中的李承平双目圆睁,万万想不到李容渊竟毫不妥协,反历历数说他的罪状,惊怒交加间,他一口鲜血窒在胸中。颤抖着直起身子,努力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止不住鲜血狂喷,很快他再次倒了下去,抽搐几下便戛然失去生机。
阿素自不许他如此简单就死,然而她扑上却时,地上的人再无一丝生机。
察觉到她的异样,李容渊拦腰将她抱了起来,用力按在怀中,阿素挣扎着望他道:“方才那剑上是不是淬了毒?怎能让他就这么死?”
李容渊举起右手,日光下伤处清晰可见,被李承平佩剑划伤之处确实发乌,他的指尖微微有些发麻,然而望着阿素发红的眼睛,却摇了摇头道:“无碍。”
阿素大急,李容渊将食指竖在唇畔,令她噤声。他低声道:“无需后悔,他既将毒淬在自己的剑上,恐怕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哪里又有什么解药。”说这话时,他目光深深,径直落在地上那具尸首灰败的面孔上。
阿素未想到他竟想得如此通透,见她惶急,李容渊反笑道:“无妨,什么样的风浪都过来了,难道还会在这事上翻船?”
他语气笃定,阿素却莫名不安,李容渊揽住她,埋首在她的发丝间,用力呼吸她身上甜美的气息,阿素忽然对他身上的万古寂寥感同身受。
前世她也曾窥探到过他身上这样的孤寂,只是那时她不懂,而如今她却明白天家没有骨肉亲情,宸极之巅注定高处不胜寒,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御极之路,注定越走越孤单。
但今生她不愿他一人走,阿素下意识握住李容渊的手,片刻后便被用力回握。
许久后,阿素方听他轻声道:“将他……殓了吧。”
说完,便有银甲的武士上前,将李承平的尸首罩上抬了下去。如同一个信号,更多的人单膝跪倒在地,如连绵的浪潮向外勇气。
阿素下意识远望,隐隐见四处旌旗涌动,想必突厥在城南聚集的主力已全部被击退,而城北有阿耶与阿兄在,应也无大碍,外患既解,如今需要处理就只剩下内忧。
城楼之下,李承平身边的东宫亲卫多数缴械,少数负隅顽抗者也被俱擒拿,按头跪成一排。
其中最为醒目一人竟是姜远之,他虽未被五花大绑,却被两个武卫扭住,牢牢按在地上。李容渊抬起手,便有人将他带了过来,居高临下望着他,李容渊与他对视了许久,久到阿素心里都有些发慌。
两个人表情皆平静,然目光交汇间隐有暗潮汹涌,阿素将事情前后串在一起细想,明白姜远之所作所为并非存有歹意,相反几次危难倒靠他化解,但李容渊究竟如何看待他,却是她无法揣测的了。
再者而言,姜远之身份微妙,李容渊要如何处置他,她一点也拿不准。
正在她紧张之时,李容渊忽然松开了握住她的手,缓缓走到姜远之身前。押着他的两名武卫自然地退下,李容渊望着他道:“起来吧。”
姜远之拜道:“未能完成殿下所托,请殿下治罪。”
言下之意竟是二人曾有约,阿素十分诧异,却听李容渊道:“罢了,功过相抵,便不治你的罪。”
阿素猜不出姜远之谋划了什么可被称有功,只是这些她也并不关心,现下她最在意的事莫过于李容渊的伤势。好在定乱之时,李容渊的副将已火速入宫去接医正,现下隐约可见城门后的御道已荡起的烟尘,数辆宫车正滚滚而来。
御道非天子出行不得用,如此阵仗定有大事发生,城楼之下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紧紧盯着飞驰而来的宫车
一刻后,鎏金宝顶的牛车终于在城楼下停驻,瀑布般流淌下来的珠帘蓦然被打起,两位着宫装的端丽女子扶着一位神情憔悴的华服美人走了下来。
来人竟然是安泰。
阿素睁大眼睛望着许久未见的阿娘,却见她面色发白,隐有泪痕。安泰异样严肃,手中捧着一个匣子。她未看阿素,只深深望着李容渊,郑重打开手中匣子,取出一纸制书,沉声道:“魏王接旨。”
第164章御极人群膝行分开两列,在他们走过的……
与安泰对视片刻,李容渊凛然跪地听受。安泰带着颤音的声音沉稳落下,周遭起初死寂一片,倏而哀哭四起,望着阿娘翁动的唇,好一会阿素才真真正正理解她的话,阿舅薨了,临终前传位于李容渊。
这样的事原本前世她也曾经历过,此时再历,阿素心中却空落得厉害。她的皇帝阿舅,既是疼爱她的长辈,也是夺去阿耶性命,令元家分崩离析,彻底改变她一生的无情帝王。前世她是恨着他的,而阿娘的心中爱恨纠葛则更汹涌强烈。
这一世再听到这讯息,阿素感到的并不是快意,她想起很小的时候,阿舅也曾抱着她,穿过太兴宫长长的廊庑。水边的画舫上,阿娘嗔道:“阿兄莫抱那么高,当心摔着宝儿。”她却一点不怕,咯咯笑着,攥着阿舅明黄衣角,在他怀中拱着身子,娇声道:“我要九哥哥陪我玩儿。”
那时李容渊沉静立在人群的角落,而太液池的波光在她潋滟的面庞上映照出一片灿烂的金色。
如今人事皆茫茫,一切都不同了。
用力闭上眼睛,阿素感到安泰带来的侍女上前,在她身畔低声道:“王妃,该下拜了。”
阿素茫然了一瞬,左右两边的侍女已扶着她缓缓跪地,周遭之人皆蹈手叩拜,行三跪九叩大礼,山呼吾皇万岁。
李容渊已起身接过制书,连宣旨的安泰也向他福身下拜。声震四方的呼声中,受命于天,凛凛威严的新帝如在九天之上,遥不可及。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阿素浑浑噩噩伏身,然额头刚触到地面,有力的手臂便将她托了起来。阿素抬眸,见李容渊深深望着她,不及她开口,用力握住她的手,牢牢牵起她。
人群膝行分开两列,在他们走过的道旁两侧伏地叩首,如连绵不绝的潮水,一浪盖过一浪。阿素紧张极了,李容渊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掌,温暖的力度传来,阿素忽然生出许多勇气。
与李容渊并肩而立,接受完在场诸位臣子的朝见便用了一刻,这几日太过惊心动魄,过了劲儿阿素直有些体力不支。
李容渊极敏锐,见她面色发白,眼疾手快捞住了她的腰身。靠在他怀里,阿素完完全全放心下,只要有李容渊在,一切都不用担心,这是只有他能给予她的安全感,只是心中有件事放不下,紧紧握着李容渊的手道:“让医正看看你的伤。”
见阿素软在李容渊怀中,安泰也唬了一跳,这几日她在太兴宫中焦头烂额,外界消息鲜有传递,方才才知阿素竟叫李承平劫了去,还差点没了性命,如今见爱女全须全尾,紧紧绞着帕子,忍不住流下泪来。
先前因景云帝驾崩,她原已无声地哭了一回,虽然这些年与兄长多有矛盾,但骨肉亲情却斩不断,弥留之际两人最终和解,安泰心中多有悲痛,只因宫中一应事务俱需她打理,勉力压抑,强撑着安排好大行皇帝停灵与新帝即位事宜,如今宣完旨意,实是心力交瘁。
李容渊将阿素抱着怀中,望着安泰干裂的嘴唇道:“姑母且去歇一歇,这里一应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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