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感觉到有人靠近,那人睁开眼睛,一双湛蓝的眸子望了过来,阿素有些害怕,退了一步。那人打量了她一眼,像是已经认出她来,竟笑了笑,用不甚流畅的汉话道:“又……见面了。”
发觉他汉话说的还不错,阿素心中倒轻松了许多,她此时来只欲弄清一件事情,于是便开门见山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入宫行刺?”
那人闻言,并没有否认两年多前那刺客是他,望着阿素的目光却带上几分兴味,他慢慢站起身来,高高的身量压了下来,胸膛几乎贴在她脸上。阿素退了一步,望着他□□的上身脸红道:“你……先把衣裳穿上罢。”
他并没有理她的话,而是笑了笑,一字一句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阿素此时才发觉,除了在李容渊面前,他皆是桀骜不驯的样子。幸好她有备而来,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掷在他身上道:“你是我花钱买回来的,自然要听我的话。”
那张纸自然就是当日假母给她写下的卖身契。见他艳美的脸上不耐烦的表情,阿素鼓起勇气,开口道:“听闻你们高昌人极重诺,总不会不认账吧。”
那人闻言托腮细想了一会,极慢地点头道:“是这样。”
阿素松了口气道:“那我就是你的主人,我问的话你都要告诉我。”
像是对她有些兴趣,那人倒有耐心,此时竟慢慢在地上盘腿而坐,是个请讲的姿态。
阿素也坐在他面前盘起腿,想了想道:“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双湛蓝的眸子望着她,鲜红嘴唇一张一合,吐出几个音节来。阿素知道他说的是突厥语,高昌没有自己语言文字,且自鞫氏之后的高昌王皆不是汉人,之前的汉化政策也都被废除了,因此普通百姓只会说突厥语也不奇怪。
他发出的音节听起来确实很像萨利亚,原来这竟是真名,阿素想了想又道:“那好,我再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有种预感,李容渊的许多秘密,也许都藏在这个人身后,甚至一些前世她都不曾找到的答案,将会由眼前这个唤作萨利亚的男人来揭开。
萨利亚想了想,用不甚流畅的汉话道:“我是高昌王阿伊拉最小的儿子,也是阿胡拉·马兹达的儿子,琐罗亚斯德的继承人,狼骑的领袖。
阿素目瞪口呆,萨利亚神情不似作伪,讲得很慢却很清晰,大约说的都是真话,这人还真实诚得很,没有中原人的心机,对她竟毫无隐瞒。
阿素知道阿胡拉·马兹达是祆教中的光明神,后面那位琐罗亚斯德大约也与此有关。忽略这些不谈,他提到自己是高昌王最小的儿子,这令阿素十分吃惊,因为高昌与嫡长子继承制的大周不同,他们的习俗是兄长在外征战,最小的儿子继承父亲的王位。
所以如果她没有听错,眼前实打实是一位高昌王子,并且是下一任王位继承人。
阿素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开口道:“那你为何要入宫行刺?”
萨利亚眸色深深,正欲启唇,阿素忽然听到外面有阵阵人声,她紧张地起身看向窗外,顿时发现方才那左武卫手中拎着一只雀,抱着正逗雀的白团子四处寻人,想必方才回到门外不见她人影,听说她自己溜了进来。
她自然不能让李容渊知道她来过,于是只得对萨利亚道:“你先等一等,明日我再来寻你。”
然而萨利亚望了她一会,开口道:“今夜,有一队胡商要离开长安,他说,要送我走。”
阿素一惊,萨利亚说的人自然是李容渊,这么快就要将他送走,显然李容渊也将他当做一块烫手的山芋。
阿素有些焦急,却没有办法,那左武卫已经一间间推开门来寻她,她深深望了眼萨利亚道:“等我。”说完急忙从另一面走出去,绕到院内,那左武卫见了她倒松了口气道:“这小畜生已经抓到了,娘子快随我出去吧。”
阿素从他手中接过白团子抱住,笑道:“怎么着急成这样子。“
那左武卫向她哀告道:“娘子给小人留条性命吧,切不可在殿下面前提起我们放你进来。”
阿素心中暗笑,我还怕你说漏,这事你不说我当然也不会说,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甚好。于是点头道:“那是自然。”
将阿素送出东苑,那左武卫才松了口气,重在门口守好,挥了挥手让她自行离去。
阿素回到西苑的时候赶紧命琥珀找来新衣替换,她方才紧张得一身汗,薄薄的罗衫都贴在身上,恐让人看出行迹来。然而她刚换好衣裳在园子中一逛,便见朱雀像是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不禁好奇道:“女史今日去了哪里?”
朱雀将袖中的掖庭籍册藏好,转了个话题道:“刚才宫里回来,一会还要再去南面那几个庄子看一看收成。”
阿素奇道:“怎么如此忙碌。”
朱雀叹道:“可不是什么事都赶在一起了,待过了千秋节,便是殿下受册的正日子,咱们府上这段时间可有的忙。”
阿素知道他的皇帝阿舅前些时日已册封第九子李容渊为博陵郡王,竟比前世早了许多。自受册为博陵郡王,李容渊很快便晋魏王,之后一路凯歌高奏。这册封制书已经拟好了,正日子定在九月的千秋节之后。这千秋节便是皇帝生日,今日陛下头风又发,病体沉沉,冲喜加整寿自然要大办,这准备贺礼之事便落在朱雀身上
望着阿素沉思的样子,朱雀想着她的生日便在其后的十月,微微笑道:“娘子莫着急,殿下自然记得娘子生辰,已命我去准备,再加上其后的笄礼,怎么也要大办一场。”
阿素一惊,沉声道:“笄礼?”
其时的风俗是,女子到了笄年,家里便会为她定下一门婚事,其后便会为其加笄。所以笄礼行的越早,便说明此女明德才兼备,百家竟求,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她的姐妹们也会因此在婚事上受益。
她快满十五岁还未加笄,年龄已然不小,前世她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行礼,只因阿娘舍不得,要多留她在身边一年。然这一世,她并未议亲,怎么这笄礼竟已提上议程?
第66章夜谈三魂七魄不灭
望见阿素的神色,朱雀眸色一转道:“娘子勿忧,只因娘子年后便不去官学读书了,所以殿下说给娘子办下这笄礼,既算是成年,也算是出师了。”
阿素闻言方松下一口气,这样的事原也是有的,她怎么平白就想到婚事上去了,不禁双颊微晕。
因她与永仙年龄都大了,再去官学与男子们一起读书便不合适,所以今年便是她在弘文馆读书的最后一年。而且永仙比她还大上一岁,想必马上就要指婚,过了年自然是要由宫中的嬷嬷领着学些妇德、妇言和妇功,所以陛下便不许她再抛头露面。幸好永仙闹着读书,本也是为了元剑雪,因他过了秋闱便要入仕,也不在弘文馆中了,所以永仙这一次竟乖乖听了话,愿意老老实实回宫中待嫁。
见朱雀一直望着自己,阿素不由转了话题道:“可是定下日子了?”
朱雀道:“娘子的笄礼不比寻常,自然要待殿下受册之后,府中人手才腾出时间专门忙这些,初步定的是娘子生辰后的第三日,是殿下亲自选的吉利日子。”
阿素心中一顿,这倒赶得巧了。这一世为免露出马脚,她的生辰都是按着五娘的出生的日子过的,五娘与她都生在十月,却比她大上三天,所以以往过了生辰后的第三日,阿素都会央着小厨房悄悄煮一碗长寿面,代表她从未忘记自己是谁,而李容渊为她的及笄之礼选定的日子,正是她原本的生日。
这可太不寻常了,对于李容渊而言。要知道那一日不仅是她的生辰,也是李容渊母亲的忌日。
十五年前,她在耶娘万般期待下,如众星拱月般来到人世。因阿娘生阿兄时年纪尚小,伤了身体,第二个孩子得的十分艰难,虽然是女孩,但阿耶却极其高兴欢喜,在府外布施喜钱百日,又请百位僧人诵经祈福,拉载元家施舍给慈圣寺祈福的香油与彩绢就将朱雀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而就在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时,太兴宫的冷宫之中一个极美丽的女人默默死去了,后来阿素听一直伺候在李容渊身边内侍监杨英说,她下葬时甚至没有一副像样的棺材,只草草在宫外掩埋。而她八岁的儿子,陛下最年幼的皇子李容渊,被交与德妃抚养长大。
在出嫁前,阿素的每个生日都过得极其隆重,而在出嫁之后,因念着李容渊的生母,她未曾谋面的君姑,阿素未曾再过一个生日,尤其受册为皇后之后,生辰前三日便不施妆,着素服斋戒,以表达作为儿媳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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