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在这里。”孟姜一身明黄的悬于半空,背手立在漓江身侧不远的位置。
漓江不答,仍是左腕轻搭在眉眼之上,一副一动不动好似睡熟的模样。
“那些跳井的小鬼们有半数都在唏嘘,女帝竟会为了颜鬼王,害了花落的鬼胎。”孟姜顿了顿,又道,“枫颜这会儿,正陪在小产的花落跟前,女帝不去看看么?”
漓江仍是一动不动地,没有答话。
“女帝莫不是怕了?”孟姜又道,“从来不知,女帝竟如此懦弱。既如此,不如束手就擒下罪己诏于六界,我与阿颜墨绪随您永堕地狱无间罢。”
又默了片刻,漓江方伸了伸懒腰,从树杈上坐了起来。她揉了揉微微泛红的双眼,打着哈欠牢骚道,“花落轻飘飘的一席话,竟给吾招来如此多的骂名,真是焦头烂额。连着失眠了好几日,都没想出个可行的对策,两个时辰前好不容易才睡下,又被你给扰醒。”
“有些事,女帝想逃也是没用的。既然总是要解决,迟一日倒不如早一日的好。”孟姜双手环胸,落到了漓江跟前的槐枝上。她背靠着主干,长叹了口气,言辞恳切地抱怨道,“可人缠绵病榻也已两月有余,始终不见好转,且不说那些不利于女帝的留言,阿颜自从回了红楼香枫,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耗在里头,是死是活咱们也懒得知晓,他的甩手掌柜做的倒是当真漂亮!”
“他从前是很晓得分寸的。”漓江不咸不淡道。
“晓不晓得的,再说吧!”孟姜无力的摆摆手,继续道,“冥界近来乱的很,各种不利于女帝的流言一抓一大把,加之那个花落又回来了,罢工的鬼吏、想要往生的鬼魄可谓是一日多过一日。女帝在这待了这样久,也当从流言蜚语中,拼出个事故的全貌了罢?”
漓江点了点头。
“冥司的人手一日不足一日的。我这边又要调汤,又要守井,还要顾及无忧镇原本的生意,还要替女帝公关,话本都停更了月余,已是分身乏术了。小绪那里也有他自己的生意要忙,还得照看着鬼门关内花落旧部的动向,盯着鬼门关外妖魔大军的风吹草动,还得分出精力细细盘查谣言的具体源头。勾魂罚恶的差事现下已然是彻彻底底的推给了谢必安,谢阴帅也是累的人界冥界两头跑,隔三差五的见不着人。陆判那忙的更是头角倒悬,成日里乌烟瘴气的。罢工的鬼吏大部分都罢在他那里了,案前一摞垒着一摞的凡人命簿要批,司冥司成篓成篓的账目要阅,现下还要分出心力掌管从阿颜那里卸过来的,地狱司的一应审罚事宜。虽说史掌司也在竭力分担,但时不时的又会被花可人调走使唤。最可怜的还是阿傍马面二鬼,忙的是脚不沾地,哪里缺人补哪里,前些日子,甚至还帮我熬了几个时辰的无忧汤呢!”孟姜揩了揩自己额间的汗,长吁了一口气道,“阿颜那,不知怎的,一整司的鬼吏要员就这么的废了。唉!女帝若是歇息够了,也该搭把手了!”
入夜,和风习习,撩拨的几缕发丝轻拂面颊,酥酥痒痒的,凉爽惬意。
漓江手捧着呼呼大睡的煞煞,躬身坐在槐枝上,静静的听着孟姜喋喋了大半个时辰的委屈,只觉胸口惴惴的,喉咙哽哽的,心绪却是大好了。
大家伙儿都这么的费心竭力,她怎么能够轻言舍弃呢?当听到就连阿傍马面都开始帮着孟姜熬煮无忧汤的时候,她甚至微哑着嗓子笑出了声……
“你还笑的出来?”孟姜被这笑声打断,更觉气恼。
“这几月,你们一定很辛苦吧!”漓江起身,笑吟吟地抚了抚孟姜的面颊,“年关将至,等处理完这些琐事,给你们发红包啊!”
孟姜的小脸霎时烧红了起来,她微怔在原地,一时失了神的眸中倒映出漓江明媚的笑颜,还有她身后被清风飞扬起的漫天雪白槐瓣……皎皎的就如同浩空银月一般澄莹好看。心口堆积了许久的焦灼恼意,仿佛只在顷刻之间就被如水一样的温柔之意缠绵化去……
——漓江,她总是这样,把大事说成是小事,再不声不响的将小事一人解决。